第六章 暴雨里的叛徒
手机屏幕的光，像鬼火一样，映着我煞白煞白的脸。照片里那个手腕上的疤，和苏芮平板里那个模糊的放大影像，和我十二年前在衣柜缝隙里死死盯着的那个图案，他妈的重合得严丝合缝！
表带下面，那个扭曲的、火焰一样的疤痕，像个恶毒的嘲笑。
苏芮……在跟他说笑？让他拍肩膀？她那么激动，是在争辩什么？为我争辩？还是……在商量怎么把我这个麻烦彻底解决掉？
“你说，她让你等的是什么？”
这行字像淬了毒的针，扎进我眼睛里，疼得我脑仁都快裂开了。
等什么？等他妈你来杀我？！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恶心感猛地冲上喉咙口。我一把推开车门，趴在湿漉漉的路边，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全是酸水和胆汁，烧得嗓子眼火辣辣地疼。
雨水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冷得我首哆嗦。可再冷，也冷不过心里那个窟窿。信任这东西，塌起来真快，轰隆一声，就连底带渣全他妈没了。
我还真信了她。信了她那副正义凛然的样子，信了她把我护在身后的手臂，信了她塞给我钥匙时那点可笑的“信任”。结果呢？我他妈就是她眼里一头自己走进屠宰场还嗷嗷叫着谢谢的蠢猪！
吐完了，浑身脱力。我瘫坐在冰冷的积水里，雨水糊了满脸，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玩意儿。手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那个未知号码。
“画画的，游戏快结束了。你喜欢哪种死法？和你画里的女孩一样怎么样？”
紧接着又发来一张图片。是李晓蔓尸体被发现时的现场照片，打了厚厚的马赛克，但那种冰冷的死亡气息还是穿透屏幕扑了出来。
王八蛋！畜生！
怒火腾地一下烧了起来，把刚才那点恐惧和恶心全烧成了灰。我不能死。我要是死了，这王八蛋就真逍遥法外了！苏芮……还有那个手腕有疤的警察，他们就能继续披着那身皮，在人模狗样地活着！
凭什么？！
我猛地从水里爬起来，狠狠抹了一把脸。冷雨一激，脑子反而清醒了点。我不能跑，跑了就真说不清了，迟早被他们逮住，安个“拒捕袭警”或者“心虚自杀”的名头弄死。
我得回去！回市局！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放他娘的屁！但那里至少人多眼杂，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我！而且，我要当面问问苏芮！看着她的眼睛问！哪怕死，也得死个明白！
对！回去！闹他个天翻地覆！
我重新钻回车里，浑身湿透，冷得牙齿都在打颤。发动车子，调头，朝着市局的方向猛踩油门。老捷达在雨夜里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像个豁出命去的老兵。
一路上，我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前方被雨刮器来回刮开的模糊道路，后视镜里每一盏靠近的车灯都让我心惊肉跳，生怕是那辆黑色SUV又追了上来。
幸运的是，一路无事。再次看到市局大楼灯火通明的轮廓时，我竟然生出一种荒谬的安全感。
车子冲进车库，一个急刹停在了离电梯口不远的地方。我没立刻下车，而是坐在车里，喘着粗气，平复着快要炸开的心跳，也积攒着那点可怜的、准备用来鱼死网破的勇气。
车库里有别的车进出，有人打着电话走过。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脚步虚浮地朝着电梯口走去。每走一步，都感觉像是踩在刀尖上。脑子里反复演练着等会儿见到苏芮该怎么质问，是首接把手机砸她脸上，还是先给她一拳？冷感高级风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电梯从楼上下来，叮一声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我走进去，按下苏芮所在楼层的按钮。电梯门缓缓关上，金属壁映出我狼狈不堪、眼神却异常凶狠的样子。
电梯上升的失重感让我胃里一阵翻腾。数字一跳一跳地变化。
就在电梯快要到达的时候，突然，灯猛地闪烁了几下！
紧接着，电梯猛地一震，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然后……居然停住了！卡在了两层楼之间！
操！怎么回事？！
我心里猛地一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我！我疯狂地去按开门键，按其他楼层的按键，毫无反应！紧急呼叫按钮按下去，也只有滋滋的电流声，没人应答！
是意外？还是……人为？！
我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电梯壁，冷汗再次冒了出来，比刚才在雨里还冷。密闭的空间，狭窄，无声，只有头顶灯光不稳定地闪烁着，发出嗡嗡的噪音。
像极了十二岁那年那个黑暗的衣柜。
呼吸开始变得困难。我用力捶打着电梯门，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声。完了……他们动手了……他们把我困死在这里了！
就在我几乎要被恐惧彻底淹没的时候，头顶的通风口隔栅，突然传来极其轻微的“咔哒”一声。
像是什么东西被拨动了。
我猛地抬头，心脏骤停！
只见那通风口的隔栅缝隙里，悄无声息地，飘下来一股极其淡薄的、带着一丝甜腻气味的白色烟雾！
那味道……有点熟悉……像是……像是某种化学药水挥发的气体！和我十二年前闻到的、还有苏芮提到的那个药瓶的味道，有点像，但又不太一样！
烟雾迅速在狭窄的电梯厢里弥漫开来。
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用手捂住口鼻！但己经晚了，一丝甜腻的气体钻入鼻腔，脑袋立刻传来一阵轻微的眩晕感！
是！还是毒气？！他们想在这里弄死我！制造意外死亡的假象？！
极度的愤怒和求生欲让我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我脱下湿透的外套，死死捂住口鼻，另一只手发疯似的去抠电梯门的缝隙！指甲劈了，渗出血来，也感觉不到疼！
门纹丝不动！
头顶的烟雾还在不断渗入！越来越多！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模糊……
我不能死在这！绝对不能！
我靠着门滑坐在地上，用尽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颤抖着手摸向口袋里的手机。屏幕解锁，光线刺眼。
我没有打给苏芮，也没有打给那个所谓的“老枪”。
我点开了短信界面，找到了最早那个给我发监控截图、发“闭嘴对你比较好”的未知号码。
用尽最后力气，我飞快地打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电梯……车库……他们要灭口……蓝色飞鸟……疤……”
打字的手越来越软，视线越来越模糊。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猛地按下了发送键。
屏幕上的“发送成功”提示刚刚跳出来。
手机就从我无力滑落的手中，“啪”地一声，掉在了冰冷的电梯地板上。
屏幕摔得粉碎。
最后的意识里，我只听到通风口里，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满意的叹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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