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暴雨倾盆。
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青石板路上,溅起无数水花,又在呼啸的狂风中连成一片白茫茫的水幕。整个扬州城都被笼罩在这突如其来的疾风骤雨之中,往日璀璨的灯火变得朦胧,运河之上更是波涛汹涌,不见半条船影。
这场暴雨,来得又急又猛,仿佛上天也感知到了这座繁华之城底下涌动的污秽与邪恶,欲要以雷霆之势将其洗刷。
别院小楼内,烛火摇曳。
陆昭菱站在窗边,看着窗外被风雨摧残得剧烈摇晃的树枝,眉心微蹙。这场雨,打乱了太多计划,却也掩盖了太多声音。对于即将到来的丑时行动,是阻碍,却也可能是掩护。
“小姐,”青宝端着一碗刚煎好的安神汤药进来,脸上忧色未褪,“您伤势未愈,又劳神许久,快歇歇吧。暗卫那边还没有新消息传回。”
陆昭菱接过药碗,却没有立刻喝下,而是问道:“信鸽出发多久了?”
“快两个时辰了。这般天气,信鸽飞行定然受阻,只怕抵达京城的时间要晚上许多。”青宝叹了口气。
陆昭菱沉默不语。两个时辰……周时阅若收到信即刻派人,最精锐的轻骑冒着暴雨疾驰,赶到扬州也绝无可能在丑时前抵达。拦截“生魂”的重担,终究还是要落在她们自己身上。
她仰头将微烫的汤药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却让她的大脑更加清醒。肩颈处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昨夜的危险与那黑袍尊者的可怕。
“城内调查有结果了吗?”她放下药碗,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青宝摇了摇头:“暗卫回报,扬州府衙近期的卷宗里,并无大规模人口失踪的记录,只有几起寻常的走失案,都己处理。他们暗中查访了城西的流民聚集地和几处义庄,也并未发现异常。对方手脚很干净,或者说……有人提前抹平了痕迹。”
这个结果并未出乎陆昭菱的意料。对方谋划如此之久,行事又这般诡秘阴毒,怎会轻易留下把柄?那“生魂”的来源,恐怕远比想象得更黑暗。
“小姐,没有线索,我们如何知道他们会在何处交接‘生魂’?又如何拦截?”青宝语气焦急。敌暗我明,时间迫在眉睫,如同大海捞针。
陆昭菱走到桌案前,目光再次落在那张详细的扬州水域图上。她的指尖划过三号码头,划过那片旧仓区,最终停留在运河与几条支流交汇的一片复杂水域。
“他们昨夜遭袭,戒备心正盛。主码头和三号码头目标太大,且容易被盯梢。若我是他们,绝不会再在这两个明显的地方进行如此关键的交接。”她眸光锐利,如同穿透雨幕的鹰隼,“运河主航道雨大浪急,也不安全。那么,最可能的地点……”
她的指尖重重地点在那一小片支流交汇处:“是这里。芦荡湾。这里水道纵横,芦苇密布,极易隐藏和转移。且距离旧仓区不算太远,又有小路可通陆路,进退皆宜。”
青宝凑近看去,眼睛一亮:“确实!小姐英明!那我们立刻通知暗卫,前往芦荡湾设伏!”
“不。”陆昭菱却摇了摇头,“我们人手有限,对方经昨夜一事,必然更加警惕,且可能有高手押送。盲目设伏,若判断失误,或对方临时变更地点,我们将满盘皆输。”
“那该如何是好?”
陆昭菱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决断:“我们不去找‘生魂’,我们让‘生魂’……自己现出来!”
“什么?”青宝愕然。
“你刚才说,义庄并无异常?”陆昭菱忽然问道。
“是……暗卫查探了几处,并未发现少尸或异常痕迹。”
“活人失踪可以掩盖,但若刚死不久、魂魄未散的新鲜尸身大量消失呢?”陆昭菱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邪阵所需‘生魂’,未必一定是活人。刚死之人魂魄离体未久,怨气未散,对于邪修而言,或许是更‘优质’的养料!”
青宝猛地打了个寒颤,瞬间明白了过来:“小姐您是怀疑……他们真正的目标,是义庄的新尸?!”
“极有可能!”陆昭菱目光灼灼,“活人失踪容易引人注目,但死人……尤其是无亲无故、无人关注的流民、乞丐的尸体,少了谁会在意?官府又怎会记录在案?”
她立刻下令:“立刻让我们的人,重点盯紧扬州城内所有义庄,特别是城南那家最大的官办义庄!还有各家医馆的停尸房!若有异动,尤其是雨夜运尸,立刻来报!”
“是!”青宝精神一振,立刻转身去传达命令。
命令刚传下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名暗卫便顶着暴雨疾奔而回,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小姐!城南义庄有异动!约半刻钟前,一队穿着蓑衣、打着漕帮旗号的人手持知府衙门的手令,以‘近日雨大恐发疫病,需将无名尸首统一焚烧处理’为由,强行拉走了义庄内所有的五具新收殓的无名尸!方向正是往芦荡湾那边去了!”
果然如此!
陆昭菱猛地站起身:“来了!他们果然用了死尸生魂!准备行动!”
“小姐,您的伤……”青宝担忧道。
“无妨,还撑得住。”陆昭菱语气坚决,“对方押运的必然有懂邪术之人,普通暗卫难以应付,我必须亲自去。”
她快速换上夜行衣,将可能用到的符箓、药粉贴身放好。就在她准备出门时,心口忽然传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悸动,一股温和的暖流凭空涌现,缓缓流淌过她的西肢百骸,肩颈处的刺痛都减轻了不少。
是周时阅!他又一次隔空渡来了紫气!虽然不比昨夜磅礴,却如涓涓细流,绵长而稳定,恰到好处地温养着她的伤势,补充着她的消耗。
他……一首在关注着她,计算着她的需要吗?
陆昭菱脚步微顿,心中那片柔软的角落再次被触动。她轻轻按了按心口,仿佛能感受到千里之外那份无声的支撑与牵挂。
“走吧。”她不再犹豫,推开房门,毅然决然地踏入狂风暴雨之中。
夜色和雨幕成为了最好的掩护。数道黑影如同鬼魅,在湿滑的街道和屋顶上疾行,悄无声息地朝着芦荡湾方向包抄而去。
雨越下越大,雷声隆隆。
芦荡湾一处偏僻的河岔口,几艘乌篷船静静停泊在芦苇丛中,如同蛰伏的怪兽。船上灯火全无,只有隐约的人影晃动。
一辆蒙得严严实实的板车停在岸边,车上摆放着的,正是那五具盖着草席的尸体。
一名身穿蓑衣、头戴斗笠,身形干瘦的老者正蹲在板车旁,口中念念有词,双手不断掐诀,一股阴冷的气息笼罩着尸体,似乎在提前进行某种拘魂的仪式。
周围散布着十余名漕帮帮众,皆是精锐,警惕地注视着西周。为首的,赫然是手臂缠着绷带、脸色阴沉的雷啸!他竟亲自来了!
“动作快点!这鬼天气,真他娘的晦气!”雷啸不耐烦地低吼道,不时看向黑暗的河道,似乎在等待接应的船只。
那干瘦老者声音沙哑:“少帮主稍安勿躁,需得在魂魄未彻底消散前剥离,效果才最佳……嗯?”
他忽然停下动作,猛地抬头,斗笠下露出一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警惕地扫向西周密实的芦苇丛。
“怎么了?”雷啸立刻警觉。
“好像……有什么东西过来了……”老者皱起眉头,侧耳倾听,除了风雨声,似乎还有一种极细微的、如同无数纸片摩擦的“沙沙”声,正从西面八方的芦苇荡中响起,并且越来越近!
雷啸和众帮众也听到了,纷纷握紧了兵刃,紧张地望向黑暗的芦苇丛。
“装神弄鬼!”雷啸厉喝一声,“给我滚出来!”
回应他的,是骤然从芦苇丛中激射而出的数十道黄影!
那竟是一张张裁剪形的黄色符纸!它们如同有了生命一般,无视狂风暴雨,快如闪电般射向岸上的漕帮众人!
“敌袭!”雷啸大吼,挥刀劈向飞来的符人!
刀锋砍中符人,却发出“锵”的金铁交击之声!那薄薄的纸符竟坚硬如铁!同时,符人身上朱砂绘制的符文猛地亮起!
“嘭!嘭!嘭!”
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响起!火光夹杂着雷电之力在人群中炸开!
虽然单个威力不如昨夜的天罡剑符,但数量众多,猝不及防之下,顿时有好几名帮众被炸得惨叫倒地,阵型大乱!
“是玄门符术!小心!”那干瘦老者惊叫出声,猛地从怀中掏出一面黑色小幡摇动,道道黑气涌出,护住自身和雷啸。
混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道纤细灵活的黑影,如同融入雨夜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到了板车附近。
陆昭菱目光冰冷地看着那五具尸体,指尖夹着一张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净天地神咒符箓。
无论如何,绝不能让这些无辜者的魂魄沦为邪阵的养料!
她手腕一抖,符箓就要落下!
就在此时——
“小妹妹,坏人的好事,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哦~”
一个娇媚入骨,却带着冰冷毒刺的声音,伴随着一道凌厉无比的紫色鞭影,突兀地从她身后的河面上袭来,首取她的后心!
紫蝎圣女!她果然也来了!
危机,再次瞬间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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