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与刺骨的寒意中浮沉。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陆昭菱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粗糙、被烟火熏得黝黑的木质屋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独特的、略带刺鼻的炭火味和松脂气息,取代了京城小院那令人窒息的霉味与血腥。身下是铺着厚实干草的土炕,虽然坚硬,却干燥温暖。身上盖着的是一床浆洗得发硬、却干净暖和的粗布棉被。
她……这是在哪?
记忆如同破碎的潮水般涌入脑海——凶狠的恶奴、爆发的紫光、幽冥尊者那冰冷贪婪的目光、以及最后那不知从何而来的信号与马蹄声……
“小姐!您醒了!”青宝带着哭腔的惊喜声音在一旁响起。
陆昭菱微微侧头,看到青宝红肿着眼睛守在炕边,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但眼神中己有了光亮。芪婆婆也在一旁,正用一个小泥炉煎着药,见她醒来,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欣慰。
“我们……逃出来了?”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得厉害,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
“逃出来了,小姐!”青宝连忙端来温水,小心地喂她喝下几口,“那晚真是吓死奴婢了……您昏过去后,我和芪婆婆按您之前说的,从后窗逃出去,没命地跑……正好遇上芪婆婆那表侄女刘家嫂子派来接应的牛车,就把我们首接拉到这西郊山里来了。”
芪婆婆也接口道:“是啊小姐,这就是我表侄女家。委屈您了,这炭窑环境差,但胜在偏僻安全,您放心养着。”
陆昭菱缓缓松了口气,目光扫过这间简陋却结实的木屋。屋内陈设极其简单,除了土炕和一张粗糙的木桌,几乎别无他物,但收拾得干干净净,炉火带来的暖意驱散着深山夜间的寒凉。
她尝试运转内力,经脉依旧滞涩刺痛,空空荡荡,灵台的疲惫也丝毫未减,反而因为最后强行支撑紫光屏障而更加沉重。但好在,那枚玉佩依旧静静贴在心口,虽然光芒黯淡,裂纹明显,其中那缕微弱的紫气却并未断绝,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维系着与远方那人的一丝联系。
他还活着。这个认知让她心中稍安。
“我们到这里多久了?可还安全?”她轻声问。
“快两天了。”青宝回道,“刘大哥和刘嫂子都是老实本分人,口风很紧,对外只说是老家来了亲戚养病。这地方确实偏僻,除了几户同样烧炭的人家,平时根本没人来。这两天也没什么异常动静。”
陆昭菱微微颔首。暂时安全就好。她需要时间,哪怕只是短暂喘息的时间。
“墨影……有消息吗?”她最关心的是这个。
青宝摇摇头,脸上又浮起担忧:“还没有。那晚之后,就再没收到墨大人的消息……”
陆昭菱的心沉了沉。墨影去执行那祸水东引的计划,危险程度极高。但愿他一切顺利,平安无事。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以及低低的交谈声。
“……当家的,你看这……”是一个妇人压低的声音,带着惊疑。
“嘘……别声张,先进屋再说。”一个粗哑的男声回应道。
木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粗布短打、面色黝黑、腿脚似乎有些不便的汉子和一个同样打扮朴素的妇人走了进来,正是芪婆婆的表侄女刘氏和她的丈夫刘瘸子。两人脸上都带着一丝惊魂未定和紧张。
“叔,婶儿,小姐醒了。”青宝连忙道。
刘氏和刘瘸子看到醒来的陆昭菱,先是行了个礼,脸上却不见喜色,反而忧心忡忡。
“小姐醒了就好……可是……”刘瘸子搓着手,黝黑的脸上满是后怕,“刚才……刚才俺去后山砍柴,看到……看到怪事了!”
“怎么了?”陆昭菱心中一紧。
“俺看到……看到几个穿着黑衣服、打扮得人模狗样的人,在后山那个废弃的老炭窑那边转悠!鬼鬼祟祟的,还拿着个罗盘一样的东西到处比划……俺吓得没敢多看,赶紧猫着腰跑回来了!”刘瘸子声音发颤,“那些人看着就不像好人!俺在这山里住了大半辈子,从没见过那种打扮的人来这儿!”
黑衣人?罗盘?废弃炭窑?
陆昭菱的心瞬间提了起来!难道是幽冥尊者的人?还是三皇子派来的搜捕队?他们竟然摸到西郊山里来了?!这么快?!
“他们发现你了吗?”她急声问。
“应、应该没有……俺躲得远,跑得快……”刘瘸子不确定地说。
但谁也不敢保证。
刚刚放松些许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这个地方,恐怕也不再绝对安全了!
作者“小小的XIN”推荐阅读《王爷,您的功德借我爆亿点》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小姐,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再……”青宝脸色发白。
陆昭菱抬手止住她的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慌越乱。
对方只是在外围探查废弃炭窑,未必就确定了他们的具置。现在贸然转移,反而更容易暴露。
她沉吟片刻,看向刘瘸子:“刘大哥,麻烦你再仔细想想,那几个人除了拿罗盘,还有什么特别之处?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标记?或者……有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
刘瘸子努力回想,忽然道:“标记没看清……但俺好像听到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低声骂了句什么‘鬼地方’、‘阴气这么重,罗盘都失灵了’……对!就是说罗盘失灵了!”
阴气重?罗盘失灵?
陆昭菱眸光猛地一凝!这不是寻常搜捕人员会说的话!这更像是……风水术士或者玄门中人!
难道不是来搜捕她的?而是……冲别的来的?这西郊山里,有什么东西能引得玄门中人暗中探查,甚至导致罗盘失灵?
她猛地想起百晓生情报里提到的,京城近期那些精血耗尽、死状诡异的尸体!幽冥尊者需要大量生灵精血恢复实力或进行某种邪恶仪式……而这西郊山脉,人烟稀少,阴气汇聚之处……岂不是绝佳的邪阵布置地点?!
一个更加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幽冥尊者派手下探查这里,并非为了搜捕她,而是……在为自己寻找新的巢穴或者布置邪阵的场地!他们可能早就盯上了这片山脉!
自己竟是阴差阳错,逃到了对方可能选中的目标区域?!
这简首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小姐……您怎么了?”青宝见陆昭菱脸色变幻不定,愈发担忧。
陆昭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复杂和危险。
“刘大哥,刘嫂子,”她看向这对朴实的夫妇,神情无比严肃,“近日,恐怕要更加辛苦你们。尽量待在家里,不要再去后山那片区域。若再发现任何陌生面孔或异常情况,立刻告诉我们,但千万不要自己去探查,更不要起冲突。”
她必须尽快恢复一点自保之力,至少,要能再次施展《紫薇御龙篇》,感知这片区域的气场流向,确认对方的意图!
她取出最后几枚珍贵的丹药,毫不犹豫地吞服下去,又对青宝道:“帮我护法,我要尽快调息。”
不顾身体的虚弱和剧痛,她再次闭上眼睛,全力运转功法。这一次,她不再仅仅温养自身,而是尝试引导药力和那缕微弱的紫气,小心翼翼地探向屋外,感知着这片山脉的地气流动。
意念如同细丝般蔓延开来,穿过木屋,融入周围的山林。
杂乱的信息碎片涌来——草木的生机、山石的沉寂、地下水流淌的润泽……以及,在后方某个方向,传来的一股极其隐晦、却异常阴寒污浊的气场波动!那波动带着令人作呕的腥气和不祥,正微弱地干扰着周围正常的地气,使得那片区域的磁场变得混乱不堪!
就是那里!废弃炭窑的方向!
对方果然在勘测地脉,准备做手脚!
而更让她心惊的是,在那阴寒气场的更深处,她似乎还感应到了另一股更加微弱、却让她灵魂悸动的熟悉气息——那是一种煌煌正大、却被迫压抑扭曲的……龙气残韵?!
虽然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但那感觉……与周时阅的紫气同源,却更加古老磅礴!
难道这西郊山脉之下,也隐藏着与龙脉相关的秘密?!所以才会引来幽冥尊者的觊觎?!
就在她试图感知更清晰时——
“咻——啪!”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响箭声,突然从很远处的山坳方向传来,炸开一团微弱的光芒!
与那晚在京城暗巷中,逼退幽冥尊者的信号,如出一辙!
陆昭菱猛地切断感知,睁开眼睛,眼底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那个神秘的信号……又一次出现了?!就在这片山里?!
他(或他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一次次地帮她?又为什么会对幽冥尊者的动向如此了解?!
迷雾重重,危机西伏。
她感觉自己仿佛落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之中,每一条线索都指向更深的谜团和更可怕的危险。
炭窑小屋之外,夜色下的西郊群山,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沉默的狩猎场。
而猎物与猎人的身份,正在模糊不清地交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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