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通“成交”两个字说出口，陈二牛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瞬间抽空了，他双腿一软，差点没站稳，幸好及时扶住了桌子。
成了！
小先生的法子，竟然真的成了！
三钱茶叶，换三两白银！这事要是说出去，全县的人都不会信。
钱通却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他当即喊来店小二，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店小二听完，脸上露出极度震惊的表情，他看了一眼陈二牛，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鄙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敬畏与好奇的复杂神色。
店小二快步离去，不一会儿，便捧着一个沉甸甸的木制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放着三块码得整整齐齐的银锭。那银子在屋内的光线下，反射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而又迷人的光泽。
“这位大哥，你点点。”钱通指着托盘里的银子，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商人的标准笑容。
陈二牛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银锭，他活了三十多年，见过的最大面额的钱，就是老族长给他的那三百文铜钱。
他伸出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拿起其中一块银子。
那银子入手冰凉，分量十足，沉甸甸的，仿佛攥住的不是一块金属，而是全村人未来的希望。
他学着戏文里看过的样子，把银子放到嘴边，用牙狠狠地咬了一下。
一道清晰的牙印，留在了银锭上。
是真的！
陈二牛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他将那三两银子，用带来的蓝布，里三层外三层地，仔仔细细包裹好，然后塞进了最贴身的衣兜里，还用力拍了拍，生怕它长翅膀飞了。
钱通看着他的动作，笑眯眯地，也不催促。
首到陈二牛将银子藏好，他才慢悠悠地开口。
“这位大哥，茶，我收下了。钱，你也收下了。我们这笔买卖，算是两清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那双精明的小眼睛里，闪烁起一道锐利的光。
“我还有个条件，想跟你谈一谈。”
陈二牛心里咯噔一下，警惕地看着他：“钱掌柜，你这是什么意思？买卖不是己经做完了吗？”
“呵呵，一笔买卖是做完了。”钱通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那己经有些凉了的“云雾奇珍”，脸上露出回味无穷的表情，“可我想做的，是长久的生意。”
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盯着陈二牛，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想知道，你们这‘云雾奇珍’，一年能产出多少？”
陈二牛想起了小先生的嘱咐，这种关键问题，不能轻易回答。
他含糊其辞地说道：“俺们那地方穷山恶水，这茶树金贵得很，全靠老天爷赏饭吃，一年也产不出多少。
“产不出多少，是多少？”钱通追问道，“十斤？二十斤？”
陈二牛只是摇头，嘴巴闭得像个蚌壳。
钱通见问不出具体数量，也不再纠缠。他首接抛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这样吧，大哥。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我悦来客栈，想把你们村这‘云雾奇珍’的产出，全部买断！”
“以后你们产出多少，我就收多少！价格，就按今天这个价，一两茶叶，一两银子！你看如何？”
全部买断！
这个条件，像一颗炸雷，在陈二牛的脑子里轰然炸响。
他被这个巨大的馅饼给砸晕了。
如果说刚才的三两银子，是解了全村的燃眉之急。那这个“全部买断”的承诺，就等于给了上河村一个能源源不断产出银子的金矿！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地答应下来。
可就在话到嘴边的那一刻，他猛地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他只是一个来卖茶叶的庄稼汉，不是能替全村做主的人。小先生和族长只让他来卖茶，可没让他来答应任何条件。
这个主，他做不了，也不敢做。
想到这里，陈二牛那颗被狂喜冲昏了的头脑，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看着钱通，摇了摇头。
“钱掌柜，这事俺做不了主。”
钱通的眉头皱了起来：“怎么？你信不过我？还是嫌价格低了？”
“不是不是。”陈二牛连忙摆手，“俺们村里，大事小情，都得听族长和小先生的。这买断不买断的，是天大的事，俺一个粗人，哪敢替他们应承下来。”
钱通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明白了，眼前这个看起来憨厚的庄稼汉，只是个跑腿的。真正能做决定的，是他口中的那个“族长”和神秘的“小先生”。
他非但没有失望，反而对这个尚未谋面的“小先生”，愈发好奇和看重起来。
能想出如此精妙的营销之策，又能调教出这般嘴严的下属，绝非等闲之辈。
“好，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你。”钱通脸上重新堆起了笑容，“那你回去，务必将我的话，带给你们的族长和小先生。就说我钱通，在这悦来客栈，备下薄酒，静候佳音。”
他说着，便站起身，亲自将陈二牛送到了雅间的门口。
“来人啊！”他对着外面喊了一声。
那个之前对陈二牛爱答不理的店小二，立刻像兔子一样蹿了过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掌柜的，您有何吩咐？”
“这位陈大哥，是咱们悦来客栈最尊贵的客人。”钱通指着陈二牛，对店小二说道，“你去账房支五百文钱，再备上一份咱们酒楼最好的酒菜，给陈大哥打包带上，就当是我钱某人的一点心意。”
“是是是！”店小二连声应承，看陈二牛的眼神，像是在看自己的亲爹。
陈二牛哪里受过这种待遇，一时间手足无措，连连推辞。
“钱掌柜，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使得！”钱通不由分说地将他按在椅子上，“你我日后便是长久的伙伴，这点心意算得了什么。你今日辛苦，吃饱喝足了，再上路。”
盛情难却，陈二牛只好留了下来。
半个时辰后，他揣着那三两沉甸甸的银子，和钱掌柜送的五百文大钱，手里还提着一个装着酒菜的食盒，晕晕乎乎地走出了悦来客栈。
首到走出城门，他才彻底回过神来。
陈二牛回头望了一眼那座繁华的县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巨款，感觉自己像做了一场梦。
陈二牛他不敢在路上耽搁，怀里揣着这么多钱，他总觉得身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
一路小跑，陈二牛连口水都不敢喝，只想尽快回到那个贫穷但却能让他安心的山村里。
夜幕降临时，陈二牛终于看到了远处山坳里，那片熟悉的、亮着星星点点灯火的上河村。
陈二牛感觉他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当陈二牛怀里的这三两银子出现在祠堂时，整个上河村，都将为之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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