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萧寒咀嚼的动作很慢，银质餐叉在瓷盘上偶尔划过，发出轻微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敲在苏晚的心尖上。她依旧维持着低头站立的姿势，脚背被咖啡烫伤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连带着小腿都有些发麻，可她不敢挪动分毫，只能死死盯着自己裙摆上那片褐色的咖啡渍——那是方才羞辱的印记，也是她此刻卑微处境的证明。
突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餐厅的死寂。那是冷萧寒专属的铃声，音调偏柔，苏晚曾偶然听管家提过，是沈薇薇特意为他设置的，说要“用温柔的声音叫醒他心里的柔软”。
冷萧寒的动作瞬间顿住，方才还带着几分不耐的眼神，在摸到手机屏幕的那一刻，骤然变得柔软。他几乎是立刻放下餐叉，指尖划过屏幕时，连力道都放轻了几分——那是苏晚从未见过的小心翼翼，仿佛手中握着的不是手机，而是稀世珍宝。
“医院。”冷萧寒看清来电显示后，眉头微蹙，语气里却没有了对苏晚的冰冷，反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他起身走到落地窗边，背对着苏晚接起电话，刻意拉开的距离，像是在维护某种不容侵犯的专属空间。
“张医生，薇薇今天怎么样？”冷萧寒的声音透过空气传来，温和得像春日里的风，与方才摔杯时的暴戾判若两人。苏晚的身体猛地一僵，指尖下意识地掐进掌心——这是她来到冷家三个月，第一次听到冷萧寒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不是命令，不是嘲讽，而是带着真切的担忧，每一个字都裹着暖意。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冷萧寒的眉头皱得更紧，却依旧耐着性子回应：“还没醒吗？没关系，继续用最好的药，不管花多少钱，都要保住她的周全。”他顿了顿，语气又放柔了些，“护士有没有按时给她擦身？她怕痒，擦的时候轻一点……还有，她喜欢的那束白色郁金香，记得每天换新鲜的。”
苏晚站在原地，像被钉在了地上。她能清晰地听到冷萧寒话语里的细致，那些关于沈薇薇的喜好，他记得比谁都清楚——怕痒、喜欢白色郁金香、擦身要轻……可对她呢？他从未问过她是否怕疼，是否有喜欢的东西，甚至连她的名字，都很少正经叫过，大多时候只是用“喂”“你”来代替，或是首接用“替身”来定义她的存在。
脚背的刺痛还在持续，可此刻，心里的疼却比身体上的疼更甚。她看着冷萧寒站在窗边的背影，晨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可这份柔和，却与她没有半点关系。他的温柔，他的在意，他所有的深情，都只属于沈薇薇，而她，不过是个借着相似容貌，被他用来发泄情绪的工具。
“好，我知道了，下午我会过去看她。”冷萧寒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安抚，“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挂断电话后，他没有立刻转过身，而是对着窗外沉默了几秒，指尖轻轻着手机边缘，眼神里还残留着对沈薇薇的担忧。
苏晚低下头，将眼底的酸涩强行压下去。她告诉自己，不要羡慕，不要难过，这些本就不属于她。可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冷萧寒终于转过身。他脸上的温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比之前更甚的冰冷，甚至还多了几分厌恶。他的目光落在苏晚身上，像是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那眼神里的鄙夷，几乎要将她洞穿。
“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冷萧寒的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冰冷，“碍眼。”
苏晚的身体微微一颤，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她张了张嘴，想说“我在等您用完早餐”，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无声的沉默。她知道，无论她说什么，都只会引来更多的羞辱。
冷萧寒走到餐桌旁，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里。他没有再看餐桌上的早餐，仿佛那精心准备的食物，因为苏晚的存在，也变得不堪入目。
“下午跟我一起去医院看薇薇。”冷萧寒突然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苏晚的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去医院看沈薇薇？去那个让她背负莫须有罪名的地方？去面对那个躺在病床上，却将她拖入地狱的人？她的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抗拒，可她不敢说“不”。
“到了医院，你知道该怎么做。”冷萧寒的眼神里带着威胁，“给薇薇道歉，祈求她的原谅。如果她醒过来，看到你这副样子不高兴，你知道后果。”
苏晚的嘴唇动了动，想说“我没有做错，为什么要道歉”，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她知道，在冷萧寒心里，她就是伤害沈薇薇的凶手，无论她怎么解释，都没有用。
“我知道了。”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她低下头，不敢看冷萧寒的眼睛。
冷萧寒似乎对她的顺从很满意，没有再说话，转身走向餐厅门口。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背对着苏晚，声音冰冷地补充了一句：“如果薇薇有什么不好，都是你欠下的债。你这辈子，都别想还清。”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扎进苏晚的心里。她的身体晃了晃，差点站不稳。这辈子都别想还清？难道她要一辈子都做沈薇薇的替身，一辈子都活在这样的屈辱和折磨里吗？
不，她不要！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猛地炸开，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她抬起头，看着冷萧寒远去的背影，眼底第一次闪过一丝不甘和反抗。她不能就这样认命，不能就这样被冷萧寒毁掉一生。她要找到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她要逃离这里，摆脱这个华丽的牢笼。
冷萧寒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餐厅里只剩下苏晚一个人。她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餐桌上的早餐还冒着微弱的热气，可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脚背的刺痛、心里的委屈、还有那刚刚燃起的反抗火苗，在她的心里交织着，让她的情绪变得无比复杂。
苏晚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到餐桌旁。她没有动那些早餐，只是静静地看着它们。这些食物，每一口都凝聚着她的小心翼翼，却最终还是没能换来冷萧寒的一丝认可。她想起冷萧寒对沈薇薇的温柔，想起他对自己的残忍，心里的恨意和逃离的渴望，又深了几分。
她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想办法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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