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开物·残卷》的内容如同浩瀚星河，冲刷着李阳贫瘠的认知。
那不再是死板的文字和图形，而是一种流动的、蕴含法则意蕴的“知识流”。他看到了灵力并非均匀的能量，而是有着不同的“密度”、“频率”甚至“情绪”；看到了材料本身具备的“灵性亲和”与“属性偏向”；看到了最简单的符文线条，其弧度、粗细、转折的微妙变化，如何引动截然不同的天地之力。
他第一次真正理解，为何自己之前强行压缩灵力的做法愚蠢不堪——那就像试图用铁锤把水流砸成冰块，而不是引导它自然凝结。
他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如饥似渴地吸收着。以往许多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困惑豁然开朗，而那些模块化、矩阵化的狂想，也在这坚实的理论基础上，找到了落地生根的土壤。
他不再满足于简单的双联符文。他开始尝试更复杂的组合，并严格按照《天工开物》中阐述的“灵性共鸣”与“场域构建”原理来设计耦合矩阵。
失败率依旧高得吓人。每一次失败，都伴随着符纸的燃烧、灵墨的飞溅，甚至小范围的灵力反噬，震得他气血翻腾。但他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盛。
因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次失败，都离成功更近了一步。他对灵力“性格”的把握，对符文“应力”的理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着。
他的石桌上，开始出现一些成功品。
不再是简单的双联火球，而是出现了“三重叠加爆裂符”（威力巨大但极不稳定，李阳自己都不敢轻易试用）、“微风屏障符”（能持续吹开灰尘和小型飞虫，他终于实现了“工坊清洁”的初步梦想）、“低效聚灵符”（能微弱汇聚周围灵气，加速自身恢复，虽然效率低得可怜）。
这些符箓的形态也发生了改变。它们不再是标准的方形，边缘开始出现一些为了适应灵纹矩阵而延伸出的奇特弧度，上面的线条复杂而优美，仿佛某种抽象的艺术品，蕴含着独特的力量感。
墨师偶尔会投来一瞥，不再点评，但眼神中的淡漠似乎少了些许。
李阳的思维再次活跃起来。理论基础有了，成功案例有了，那么……能不能将这种“灵纹矩阵”的设计过程……标准化？流程化？
一个更大胆的念头在他脑中滋生——灵纹编程语言。
他不需要制造真正的计算机，但他可以尝试定义一套“符号系统”，用来描述不同基础符文的功能、灵力的输入输出接口、以及它们之间连接和控制的逻辑！
比如，用“Fire”代表基础火球符文，用“Wind”代表清风符文，用“Link(A, B, mode)”代表连接矩阵及其模式，用“If (dition) then (a)”来描述简单的条件触发……
他兴奋地抓起炭笔，在石桌空白处疯狂书写起来，定义着他想象中的“运算符”、“关键字”和“语法结构”。
这并非真的要让符箓变成代码运行，而是为他那混乱的设计思维，提供一个清晰的、可重复使用的设计框架！就像建筑师需要图纸，程序员需要伪代码一样！
有了这套“语言”，他就能更系统地去思考复合符箓的架构，而不是每次都从头开始胡乱连接。
他完全沉浸在了创造“语言”的中，以至于暂时忽略了外界的一切。
……
与此同时，黑蚁林边缘。
刀疤脸汉子——黑蛟帮的一个小头目，代号“屠夫”——脸色阴沉地看着自己依旧包扎着、隐隐作痛的左臂。那日的剧痛和羞辱感再次涌上心头。
他身边跟着几个气息彪悍的帮众，还有两个穿着打扮明显与黑蛟帮不同的修士。这两人一个尖嘴猴腮，眼神灵活，正蹲在地上仔细勘察；另一个面无表情，手里托着一个罗盘状的法器，指针微微颤动。
“侯三，看出什么没有？”屠夫不耐烦地问道。
那尖嘴猴腮的侯三抬起头，搓着手指上的泥土：“屠夫老大，错不了。虽然过去几天了，但这里残留的灵力波动还是很怪。不是正经路数，暴烈得很，但又乱糟糟的，像是好几股不同的劲道拧在一起炸开的。”
他指向地上那个依旧焦黑的坑洞：“看这破坏范围，集中却不扩散，说明力量控制极其糟糕，但瞬间爆发力吓人。还有这味道……”他嗅了嗅空气，“硫磺味里混着一股子……丹毒煞气的味儿？怪，真怪。”
另一个手持罗盘的修士冷冰冰地开口：“法器探测显示，残留灵波蕴含微弱的神念印记，与目标‘李阳’之前售卖的劣质符箓有相似性，但更复杂。指向矿坑深处。”
屠夫眼神一厉：“果然是他！那个卖破烂符的小杂种！妈的，竟敢阴老子！还弄出这种邪门玩意儿！”
他转向那两个修士，语气带着几分客气：“王道友，刘道友，这次多亏你们天工堂的追踪法器了。”
那面无表情的王姓修士淡淡道：“分内之事。此人可能窃取或意外获得了本堂某些未公开的试验性符箓技术，堂内很重视。务必活捉，至少，要带回完整的符箓样本和技术思路。”
“放心！”屠夫狞笑一声，捏了捏拳头，“抓到他，老子先把他那条胳膊卸下来！兄弟们，走！进矿坑！就是把那老鼠洞翻个底朝天，也要把那只该死的老鼠揪出来！”
一行人杀气腾腾，循着罗盘指针隐约指引的方向，朝着矿坑深处，李阳和墨师所在的地火工坊逼近。
……
地火工坊内。
李阳刚刚初步定义完他“灵纹编程语言”的第一个版本，正兴奋地拿起一张新符纸，准备用这套“语言”设计一个简单的“触发式闪光符”（If 感知到移动 then 激发强光）。
他全神贯注，笔尖落下，灵力随之流转。
突然——
嗡！
他腰间那枚一首安静躺着的、墨师给的淡紫色令牌，毫无征兆地轻微震动了一下，表面闪过一丝极快的光芒。
几乎在同一时间，工坊深处，正站在书架前的墨师，指尖微微一顿。她面前虚空之中，由灵光构成的复杂结构图微微波动了一下。
她缓缓转过身，目光似乎穿透了厚厚的岩壁，望向外面的矿坑通道，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以及一丝冰冷的玩味。
“哦？找来的比预想的还慢了点。”
她的目光掠过依旧沉浸在“编程”快乐中、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所觉的李阳。
“钝刀……”她轻声自语，指尖一缕微不可查的灵光悄然没入脚下的阴影之中。
“该见见真正的硬骨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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