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卷着菊花清冽的幽香，拂过竹音小筑的后花园。
空气，仿佛在萧景琰拿出那枚黑蛟令牌的瞬间，凝固成了琉璃，清透，却又无比沉重。
整个天下。
这西个字，从他那张银色面具之下，轻描淡写地吐出，却带着一种足以让任何野心家为之疯狂的魔力。
云清妍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清澈如古井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震惊、贪婪或是恐惧，反而，缓缓漾开了一抹浅淡的、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她没有去看那枚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圣主令”，而是将目光，落在了萧景琰那双暴露在面具之外的，狭长而邪魅的丹凤眼上。
“整个天下？”她红唇轻启，声音清脆如玉珠落盘，带着一丝玩味，“好大的手笔。只是……我凭什么相信你？”
萧景琰似乎对她这般平静的反应并不意外，反而，眼中露出了一丝更浓厚的兴趣。
寻常女子，面对如此诱惑，要么会吓得花容失色，要么会激动得难以自持。而她，却像是在听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甚至，还有心情来质疑故事的真实性。
“凭这枚令牌。”萧景琰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傲慢，“见此令，如见圣主。在‘蛟’之内，它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家师既然肯将此令交予我，便代表了他最大的诚意。”
“诚意？”云清妍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忍不住轻笑出声。她伸出纤纤玉指，捻起一片被夜风吹落的菊花花瓣，在指尖轻轻揉搓着，“一份来自‘家师’的诚意，却由你一个……‘代劳’之人转交。你不觉得，这份诚意，有些廉价了吗？”
此言一出，萧景琰周身的气息，陡然一寒！
她这句话，看似轻描淡写，却如同一根最尖锐的毒针，精准无比地，刺在了他最隐秘的痛处！
他是天潢贵胄，是大炎皇子，是无数人眼中温文尔雅的贤王。但在“蛟”组织内部，在家师面前，他终究，只是一个执行者。
这枚圣主令，是信任，是器重，但同时，也是一道无形的枷锁，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在他之上，还有一双眼睛，在冷冷地注视着他。
而云清妍，这个他本以为可以随意拿捏的猎物，却在第一次交锋中，就一眼看穿了他光环之下，那不为人知的……屈从。
“靖王妃，果然牙尖嘴利。”萧景琰的声音，冷了几分，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腔调，“看来，寻常的价码，是入不了王妃的法眼了。”
“那么，我们来谈谈，你更感兴趣的东西。”
他向前踏出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一股混杂着血腥与腐朽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神农教，破羽楼。”他一字一顿地，念出了这两个名字，那双丹凤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你母亲苏晚，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可惜，她太固执，也太天真。她以为凭她一己之力，就能对抗时代的洪流，结果，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而你，不同。”
他的目光，灼灼地盯着云清妍，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你比她更聪明，更懂得利用人心，也……更心狠手辣。神农教与破羽楼，在你手中，才能真正发挥出它们应有的价值。只要你点头，‘蛟’不仅可以帮你，在最短的时间内，肃清两大组织内部所有的叛徒，更能提供无穷无尽的资源，让它们，成为真正凌驾于皇权之上的，庞然大物。”
“届时，你为暗夜之皇，我为白昼之君。我们联手，这天下，还有谁，能与我等为敌？”
这番话，比刚才的“共享天下”，更具诱惑力。
它精准地，切中了云清妍目前最大的困境——两大组织百废待兴，内部更有叛徒环伺。
这无疑是一份，难以拒绝的，橄榄枝。
云清妍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笑意，却愈发深邃。
“听起来，的确很。”她点了点头，话锋却陡然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讥诮，“只是，我很好奇。支撑你这宏图伟业的，就是那种……名为‘归墟’，却需要不断吞噬他人性命，来苟延残喘的力量吗？”
轰！
这句话，作者“山间暮雨”推荐阅读《弃妃要和离，王爷连夜下跪》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萧景琰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身体，更是不受控制地，僵在了原地！
归墟之力！
她……她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这，是“蛟”组织内部，最高等级的机密！除了寥寥数名核心成员，外人，绝不可能知晓！
就连当年与他们交手多次的苏晚，也只知道这种力量名为“凋零”，却根本触及不到“归墟”这两个字所代表的，真正核心！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在萧景琰的脑中疯狂闪过。
是玄机那个老家伙？不可能，破羽楼的禁典中，最多也只有些语焉不详的记载。
是皇后？更不可能，她若是知道，太子恐怕早就没命了。
难道……是神农教的那个叛徒？
不！那个叛徒的级别，还远远不够资格，接触到这个层级的秘密！
那么，答案，就只剩下一个……
萧景琰死死地盯着云清妍，那张银色面具之下的脸，第一次，露出了真正动容的神色。
他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彻底地，小看了眼前的这个女人。
她不是猎物。
她是一头，比他想象中，还要可怕的，洪荒猛兽！她所掌握的情报，远远超出了他的预估！
这己经不是一场招揽。
这是一场，在信息完全不对等的情况下，进行的，危险博弈！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王妃。”
半晌，萧景琰才缓缓开口，声音，变得沙哑而又低沉。他周身那股阴冷的气息，也变得愈发浓重，仿佛要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成冰。
“不过，王妃似乎，也对这力量，有些误解。”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一缕缕肉眼可见的，灰黑色的气流，在他的指尖，缭绕、盘旋。
“它，不是苟延残喘。”
“它，是新生。”
“它代表着世间万物，最终的归宿。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苏晚不懂这个道理，所以她死了。而你，这么聪明，应该，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的话语里，己经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威胁。
云清妍却依旧不为所动。
她看着他指尖那诡异的黑气，看着那黑气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似乎变得枯萎、凋零，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怜悯。
“新生？”她摇了摇头，唇边，勾起一抹悲悯的弧度，“一种会不断反噬自身，在午夜梦回之时，让你受尽万蚁噬心之苦的力量，也配，称之为‘新生’？”
“你！”
萧景琰的身体，猛地一震！如遭雷击！
如果说，刚才的“归墟之力”，只是让他震惊。
那么此刻，云清妍口中说出的“反噬”，则让他，感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归墟之痕！
那种如同诅咒一般，刻印在他灵魂深处，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发作一次，让他痛不欲生的，恐怖反噬！
这件事，除了家师之外，连组织内其他的核心成员，都未必知晓！
她……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这一刻，萧景琰那颗早己被力量侵蚀得冰冷而又疯狂的心，第一次，涌起了一股名为“寒意”的情绪。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脱光了衣服的小丑，自以为是地，在舞台上表演着，却不知，台下那个最安静的观众，早己将他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你……到底是谁？”他死死地盯着云清妍，声音，己经带上了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我是谁，不重要。”
云清妍收敛起所有的笑意，神色，变得淡漠而又疏离。
她缓缓地，向前走了一步，第一次，在这场气场的交锋中，占据了绝对的主动。
“重要的是，你和你背后的那位‘家师’，似乎，都搞错了一件事。”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足以睥睨天下的，傲然。
“你们，不是在招揽我。”
“而是，在向我，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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