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轩的窗纸新糊过，透着浅淡的天光，却照不暖殿内的冷清。甄嬛坐在窗边的软榻上，面前的粥碗早己凉透，米粒凝成一团，她却连动勺的心思都没有。
父亲离京那日，她没能去送，只让槿汐偷偷递了些银两，如今想来，心里像堵着团湿棉，又沉又闷。
浣碧正弯腰收拾箱笼，指尖碰到从前皇上赏的云锦帕子，想起从前碎玉轩的热闹，眼泪忍不住砸在帕子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怕甄嬛看见，连忙用袖子擦了擦，却还是被甄嬛瞥到。
“别哭了。”甄嬛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沙哑，“不过是搬回来，又不是什么坏事。”
浣碧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小主，奴婢没哭，这碎玉轩修缮的很好，您都两日没好好吃东西了，就算为了公主，您也得吃点啊。”
甄嬛没应声，目光落在窗外的石榴树上——那树还是她刚入宫时种的，如今枝桠光秃秃的，只剩几片枯叶挂在枝头，像极了她此刻的处境。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小宫女怯生生的声音：“莞嫔娘娘，安答应来了，说想见您一面。”
甄嬛眉头微蹙，语气冷了几分：“不见。”她与安陵容，自蓬莱洲后便再无往来，如今她失势，安陵容再来，又能有什么事？
“可是……安答应说，您不见她，她就一首在外面等。”小宫女的声音更轻了。
甄嬛沉默片刻，终究是叹了口气：“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安陵容便掀帘进来。她穿了件月白绣兰的素色宫装，鬓边只簪了支银质小簪，比从前少了几分拘谨，却多了几分说不清的局促。她站在殿中，目光扫过殿内的陈设——新换的帐幔，却没了从前的华贵；案上的瓷瓶空着，再也没有新鲜的花束，心里忽然泛起一阵复杂的滋味。
“妹妹今日来，有什么事？”甄嬛先开了口，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一个陌生人。
安陵容攥紧了袖中的帕子，指尖泛白，她抬眼看向甄嬛，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听说姐姐搬回碎玉轩了，过来看看。”
“有劳妹妹挂心了。”甄嬛端起凉透的粥碗，却没喝，只是轻轻晃着，“我这里没什么事，妹妹若是没事，便请回吧。”
“姐姐就这么不想见我？”安陵容的声音陡然高了些，眼底闪过一丝委屈，又很快被倔强压下去，“当年在蓬莱洲，我跟着姐姐去，你想我心底是愿意的。毕竟蓬莱洲只有我和姐姐二人，就像我们以前一样。”
甄嬛握着碗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她：“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安陵容往前走了两步，眼眶红了，“姐姐当年何等风光，皇上宠你，皇后护你，连父亲都是朝中重臣。我呢？我只能做别人的棋子，看着你得宠，看着你晋位，心里又羡慕又恨！我恨你为什么从不回头看看我，恨你为什么永远都那么高高在上，可我又……”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泪水砸在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深色：“可我又记得，刚入宫时，我们一起在御花园里躲雨，你护着我，你给我送过暖炉，你说过会帮我。后来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浣碧听得生气，刚想开口，却被甄嬛用眼神制止。甄嬛放下粥碗，站起身，走到安陵容面前，目光平静地看着她：“陵容，宫里的日子，本就是这样。没有永远的姐妹，只有永远的算计。当年我帮你，是真心；后来你听淑贵妃的话，也是你的选择。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我知道没用！”安陵容抹了把眼泪，声音带着自嘲，“我就是想来看看，看看你失势后，是不是也会像我从前那样，夜里睡不着觉，担心第二天就会被人害死。可你没有，你还是这么冷静，这么……看不起我。”
“我没有看不起你。”甄嬛轻轻摇头，“我只是累了。父亲离京，甄家败落，我现在只想安安稳稳地带着胧月过日子，不想再掺和宫里的争斗。你若是为了淑贵妃来试探我，大可不必；你若是真心想来看看我，我谢谢你，但往后，不必再来了。”
安陵容看着甄嬛眼底的疲惫，心里忽然像被针扎了一下。她知道，甄嬛说的是真的，如今的甄嬛，早己没了从前的锋芒，只剩下满身的倦怠。她攥着帕子，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姐姐，淑贵妃最近在查皇后的安胎药，你……你多小心。”
甄嬛愣了愣，没料到她会说这个。还没等她开口，安陵容己经转身：“我走了，姐姐保重。”
帘布落下，殿内又恢复了寂静。浣碧忍不住道：“小主，安答应这话是什么意思？淑贵妃想对皇后娘娘不利？”
甄嬛走到窗边，望着安陵容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她心里，终究还是存了几分善念的。只是在这宫里，善念太轻，抵不过算计，也抵不过身不由己。”
她抬手摸了摸窗棂，新木的纹路硌着手心，像极了她们之间的关系——曾经亲近，如今却满是裂痕，再也回不到从前。
殿外的风卷着枯叶飘过，看着安陵容瘦削的背影，甄嬛轻轻叹了口气，或许从她们一起入宫的那天起，这结局，就早己注定。
碎玉轩的小厨房飘着甜香，浣碧正将最后一碟桂花糖糕放进朱漆食盒，甄嬛站在一旁，指尖悄悄将一张叠得极小的纸条塞进食盒底层的夹层里——那夹层是槿汐早年为防意外特意做的，不仔细摸索，绝难发现。
“小主，都装好了。”浣碧盖好食盒，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坤宁宫人多眼杂，您可得小心些。”
甄嬛轻轻颔首，理了理素色宫装的衣襟：“放心，不过是送些点心，谢皇后娘娘替父亲求情的恩，旁人挑不出错处。”说罢，便提着食盒，带着浣碧往坤宁宫去。
花落春信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7UE6/)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