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青抬眼一看，发怒的是个十六七岁的侍从打扮的少年，他身后站了个年纪更小一点的男孩，男孩手里拿着一张弓。原来是华锦堂华家的小少爷华纬，年仅十四岁。前边那个狐假虎威的是他的随从王近。采青是常给华锦堂做活的绣娘，时常出入，是认得他们家许多主子的。却因身份低微，从未有机会跟这些贵重人说过一句话。
采青自是知道他们惹不起，若是别的事不论对错均会低头告饶，毕竟她一家还要倚仗华家吃饭。可是这一次，一枝利箭在地上支棱着呢，若是再偏一点岂不是要了她的命？她虽出身低贱，却也是爹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她一手抓着小黑的项圈不让它冲上去咬人，怒气却是压抑不住，对着那一主一仆怒目而视：“你们……怎么能在这里射箭呢？万一伤到人怎么办？”
华纬用他尚带稚嫩的嗓音惊讶地道：“赵近，这丫头是在说我吗？”
赵近冷笑一下：“她妨碍少爷您练功，还竟敢出言顶撞。我看她是失心疯了。喂，臭丫头，我们少爷在自家院子里射箭，你管得着吗？就算是射到了你身上，那也是你不长眼撞上来的，怪得了谁？”
“你……”采青虽然憋屈，却也知道多说无益，遂忍气吞声，不舍地看了一眼地上摔碎的腌菜坛子，牵着黑子往前走，特意绕了个圈想躲开那两个家伙。
赵近却偏偏横走过去挡道：“呦，你骂了我们家少爷就想溜号，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不跪下给少爷磕头赔礼，你别想走。”
采青见华纬与赵近一左一右拦着路，索性掉头往回走。却听身后传来华纬的话音：“赵近，前日我求父亲带我去猎鹿，他不肯带我去，索性今日先拿这个狗练练手吧。”
紧接着她就听到搭弓拉弦的声音。采青正一手抱着绣品包裹、略略侧腰用另一只手抓着小黑的项圈，下意识地弯腰把小黑护在怀里：“你别……”
一道冰冷从背后刺穿，她低头看到胸前透出染血的箭簇。她再发不出声音，侧着倒在地上，耳边听到小黑的哀嚎声，还有两个人惊慌的对话声。
赵近：“少爷，你怎么真的把她杀了！”
华纬哆嗦道：“我……我只是想射杀那只狗，谁想到她突然弯腰的！”
赵近：“这，这可如何是好……”
华纬小小年纪心地却狠：“你小声点！若是让人知道了，我下了大狱，你也是同犯！”
赵近：“这，这又关我什么事？”
华纬转作哀求：“赵近救我！你若帮我，我感恩你一辈子，以后你便是我的亲兄弟，少不了你的好处！”
赵近犹豫一阵，一咬牙：“快先把尸体拖到花草茂密处，看一会有人过来了！”
两人慌手慌脚，壮着胆子想去抬采青，冷不妨一道黑影扑来，狠狠咬在华纬腿上，华纬惨叫起来。赵近飞起一脚，黑狗横飞出去摔在远处，嘴里还叼着从华纬腿上撕下的一块肉，在地上挣扎了半天站不起来，大概是被踢断了肋骨。
华纬也忘记要保持安静了，抱着血淋淋的腿哀嚎不止，仙宠奶凶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仙宠奶凶最新章节随便看！慌得赵近赶忙捂住他的嘴：“不能喊，不能喊……”
却已有一些人急急跑过来了，其中一个珠钗满对的贵妇惊慌道：“是纬儿在哭吗？纬儿怎么了……”原来是华锦堂的大夫人，正带着几个丫鬟在附近水池赏鱼，听到儿子的哭声急急忙忙跑来，跑到近前，声音猛地顿住。她看到的最可怕的不是儿子流血的腿，而是横在地上的一个被利箭贯穿的女尸。夫人腿一软，瘫倒在地。有丫头认出来了：“这……这不是花匠俞安的相好吗？”
与此同时，又有许多家仆从别处闻声赶来，华纬与赵近想隐瞒的凶杀现场，就这样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现场一片沉寂。不知过了多久，响起一个中年人带着威严和怒气的低吼声：“封住各个门口，不准任何人出入！”是华纬的父亲华老爷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懵住的下人们有的动起来了，有的还呆若木鸡。华老爷动手把赵近薅到一边，凑到他耳边咬牙切齿：“是你拐带少爷做出的好事，你负责把人找地方处置了！要是让人找到尸首，你也跟着死。”
赵近虽仍抖得跟筛糠一般，却已回过神来，牙齿格格地回道：“是。”
华老爷顿了一下，看了看地上跌散的包裹里露出的绣品，问：“这女孩子是给来送货的绣娘吗？”
夫人身边的小丫头颤声答：“是，也是我们家花匠俞安的相好。”
“俞安……”阴鸷掠过华老爷的眼底，将赵近拉到一边，“你过来，我跟你说。”附在赵近耳边低语一番。
赵近听罢，猛地抬头看他：“老爷你……”
华老爷沉声道：“如何？”
赵近一咬牙：“老爷智谋过人，小的这就照做。”
“屁！”华老爷一脚将他踹出去，“你拐带少爷做的好事，少把我捎上！”
赵近心领神会：“是，一切都是小人的主意，与老爷无关。”
华老爷狠狠剜他一眼，目光扫了一遍在场所有人：“夫人带纬儿去包扎一下，其他人都跟我来。”
众人空洞的目光从地上的少女身上收回，低着头，如一群僵尸般跟着华老爷走。赵近鼓了鼓勇气动手去拖采青，却“嗷”地叫了一嗓子跌坐在地。华老爷回身怒道：“还敢嚷！”
赵近指着采青道：“她……她还活着……”
华老爷走回来弯腰看了一眼，正与采青半睁半闭的目光对上。少女求救地看着他。华老爷冷漠地直起腰：“这个伤救不活，该怎么处理还怎么处理！”
赵近：“……是。”
蜃魇将旧事再现得细致入微。赵近拖动采青身体时箭杆蹭着地面带来的剐骨疼痛、肺部被血充满无法呼吸、血泡从口鼻里涌出的感觉，天绻都跟着感受到了。采青被赵近用布匹裹起来扛在肩上，颠颠簸簸走了一阵，被丢在地上。包住采青的布散开，露出她的脸。四周景物熟悉，仍是在华锦堂宅院内，而且是来到了假山堆叠、灌木浓密的园林一角。
她的情郎就在这园林里做活，现在说不定就在不远的地方忙碌着。可是她发不出一丝声音呼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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