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只能听到刘明粗重的呼吸声。
显然，李国强这突如其来的、堪称“无耻”的杀价，把他彻底震懵了。
“一……一万五？”刘明的声音都在发颤，“强子……这……这砍得也太狠了！房主能答应吗？他儿子还等着钱救急呢！”
“就是要趁他病，要他命！”李国强语气冰冷，没有丝毫动摇，“他现在肯定六神无主了。老街挖出国宝的消息估计己经传开，他那院子旁边就是保护区，以后啥时候能动，鬼才知道！现在不卖，以后可能就烂在手里了！一万五，是给他止损的机会！”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
“记住，态度要强硬，但要给他留一条缝。告诉他，就这个价，要嘛现在拿钱过户，要嘛一拍两散，定金不退，他自己抱着那套‘风水宝地’过日子去！”
刘明似乎被他的气势镇住了，咽了口唾沫。
“行……行！我这就去！妈的，拼了！”
挂了电话，李国强瘫坐在椅子上，感觉心脏还在咚咚地狂跳。
这是一场心理战。
赌的就是房主方寸大乱，赌的就是信息差带来的恐慌效应。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亮起的天色。
县城苏醒过来，但谈论的焦点，毫无疑问是昨晚老街那石破天惊的“国宝发现”。
他能想象到那种轰动和混乱。
这也正是他需要的烟雾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李国强在屋里坐立不安，第一次感觉时间如此难熬。
他甚至开始后悔，是不是把价格压得太狠了？万一房主狗急跳墙，宁可不要定金也不卖了怎么办？
虽然定金一万块他损失得起，但错过这个院子，后续计划都会被打乱。
就在他焦虑万分的时候，呼机终于响了！
是刘明！
他几乎是扑过去抓起电话回了过去。
“怎么样？”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
电话那头，刘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和激动，甚至有点语无伦次。
“成……成了！强子！真他娘的成了！那房主……一开始都快疯了，骂我们是强盗，说要报警……后来我按你说的，咬死就一万五，爱要不要……他跟他儿子打了半天电话……最后……最后居然真同意了！妈的！就是哭丧着脸，像死了爹一样……”
李国强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差点虚脱。
成功了！
真的成功了！
“好！太好了！”他用力挥了一下拳头，“手续呢？什么时候能办？”
“他说今天就要钱！马上过户！一刻都不想等了！”刘明说道，“强子，钱……钱够吗？我这只有几千块生活费……”
“钱没问题！”李国强斩钉截铁，“你稳住他，我马上取钱过去！老地方见！”
他手里现在有一万三千多现金（之前剩的加上从老赵那“借”的西千还没还），还差一千多。
他立刻跑去银行，把工资卡里最后一点余额全部取了出来，凑够了一万五千块。
然后用报纸包好，塞进旧书包，匆匆赶往和刘明约定的地点。
路上，他看到不少人都往老街方向跑，似乎去看热闹，警车和文化局的车还停在那里，警戒线拉得更大了。
他心里冷笑。
看吧，看吧。
看得越热闹越好。
赶到约定地点，刘明和那个房主己经等在那里了。
房主是个五十多岁的干瘦男人，眼圈发黑，脸色灰败，看到李国强，眼神里充满了怨恨和无奈，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刘明则是一脸兴奋和后怕交织的表情。
“钱带来了？”房主哑着嗓子问。
李国强拍了拍书包。
“一手交钱，一手过户。”
三人沉默着赶往房管局。
手续办得出奇地顺利。
房主似乎真的急于摆脱这个“烫手山芋”，没有任何刁难，签字按手印，无比配合。
当那个写着刘明名字的崭新房产证递到手中时，李国强感觉自己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第三处房产！
也是最关键的一处！
终于，落袋为安！
付出的代价，远比预期要小得多！
房主拿着那一万五千块钱，看都没看，塞进怀里，低着头，匆匆离开了，背影显得有些佝偻和凄凉。
李国强看着他消失在人流中，心里没有太多愧疚。
商场如战场，信息就是武器。
要怪，就怪他自己消息闭塞，又急需用钱吧。
“强子！我们……我们真的又买了一套？”刘明看着手里的房产证，依旧感觉像在做梦。
“嗯。”李国强收起房产证，心情复杂，但更多的是巨大的 relief 和兴奋。
危机，总算暂时度过了。
“走，回去说。”
回到出租屋，李国强仔细收好三份房产证，感觉像是握住了三张通往未来的王牌。
虽然过程惊险万分，甚至游走在法律边缘，但结果是好的一切都值得。
“大明，这次你立了大功。”李国强数出两千块钱，递给刘明，“这是奖金。”
刘明看着那沓钱，眼睛发首，手都没敢伸。
“强子……这……这也太多了……我不能要……”
“让你拿着就拿着！”李国强塞进他手里，“以后跟着我，亏待不了你。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几天。那边院子先锁好，暂时别管了。”
“哎！好！谢谢强子！”刘明激动得脸都红了，千恩万谢地走了。
送走刘明，李国强一个人坐在屋里，看着那三份红彤彤的房产证，久久不语。
巨大的风险之后，是巨大的疲惫和……一丝空虚。
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麻烦还远未结束。
第二天，他照常去上班。
单位里的气氛更加诡异。
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好奇、探究、羡慕，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国宝发现者”的名头，实在太响亮了。
老赵第一个凑上来，搂着他肩膀。
“行啊小子！真让你掏着宝贝了？快跟老师说说，啥感觉？摸到金子没？”
李国强苦笑。
“赵老师您就别取笑我了，就是运气好，摔了一跤，差点没吓死我。”
小孙也羡慕地说。
“你这运气也太逆天了！走路都能踢出国宝！这下立大功了，上面肯定得奖励你吧？”
“奖励啥啊，不批评我就不错了，差点破坏了现场。”李国强继续扮演着侥幸和后怕。
王涛坐在办公室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本来指望着靠旧城改造项目捞点政绩和油水，没想到凤头全被李国强这个他看不起的小子抢光了！
先是周局赏识，现在又弄出个国宝发现！
这让他感觉极其不爽，却又无可奈何。
中午的时候，周局果然又把李国强叫了过去。
这次，办公室里还坐着县里的一位分管文化的副县长。
副县长态度和蔼，高度赞扬了李国强“高度的文物保护意识”和“及时上报的正确行为”，勉励他继续努力。
周局在一旁笑着补充，说局里考虑给李国强申报一个“年度先进个人”。
李国强自然是表现得受宠若惊，连连谦让，把功劳都归于领导指导和运气。
从周局办公室出来，他知道，自己在单位的地位，无形中又提升了一截。
至少，明面上，王涛再想动他，就得掂量掂量了。
下午，他特意去了一趟文化局勘察队临时办公室，找到吴教授。
吴教授一见到他，就热情地拉住他。
“小李！正要找你呢！这次真是太感谢你了！那件青铜奁，经过初步鉴定，是战国时期贵族用品，价值极高！绝对是重大发现！你的名字，会写进考古报告里的！”
李国强连忙摆手。
“吴教授您太客气了，我就是误打误撞。都是你们工作做得到位，我只是碰巧发现了。”
“哎，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吴教授心情极好，“对了，有件事……”
他压低声音。
“按照规矩，对于重要文物的发现者，一般会有一定的物质奖励。我己经向局里申请了，给你争取一笔奖金，虽然不多，也是个意思。”
李国强心里一动。
还有奖金？
这倒是意外之喜。
“这……这怎么好意思……真不用……”
“应该的！你就别推辞了！”吴教授笑道。
又聊了几句，李国强告辞离开。
走在回单位的路上，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青铜奁的风波渐渐平息，三处房产稳稳在手，单位地位悄然提升，甚至还可能有笔意外奖金……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就在他经过办公楼下的布告栏时，脚步忽然顿住了。
布告栏里，贴着一份崭新的通知。
《关于城东区机械厂家属区旧城改造项目初步补偿方案的公示》
下面盖着县里的大红印章。
日期，就是今天。
李国强的心脏，猛地一跳！
来了！
真正的重头戏，终于要开场了！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地看向布告栏上那密密麻麻的文字。
尘埃，才刚刚开始落定。
而新的风暴，己然在酝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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