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后，建设科的气氛像是暴风雨前的死寂，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王涛从会场回来，脸色比锅底还黑，砰地一声摔上办公室的门，整个下午都没再出来。
外面大办公室里，老赵、小孙几人面面相觑，连大气都不敢喘，交流全靠眼神和口型。
“咋了这是？会上挨批了？” “不知道啊……看着不像好事……” 李国强埋着头，专心致志地整理着会议记录，笔尖沙沙作响，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脏在胸腔里跳得有多快。
他知道，周局拿到那个U盘，绝不会无动于衷。 那里面记录的王涛的罪证，足够清晰，也足够致命。 以周局的性格和位置，他一定会动手，而且会快、准、狠！ 他在等。 等那雷霆一击的到来。
第二天，风平浪静。 王涛依旧来上班，虽然脸色依旧难看，但似乎缓过劲来了，又开始指手画脚，把李国强叫进去训了十分钟，骂他会议记录做得不够详细。 李国强唯唯诺诺地应着，心里冷笑。 跳吧，尽情地跳吧。
第三天，依旧没什么大事发生。 只是听说纪委的人来局里了，找了几个领导谈话，包括周局。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私下里传开，搞得人心惶惶。 王涛明显有些焦躁不安，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电话响了好几次，他接起来语气都很冲。 老赵偷偷溜达到李国强旁边，压低声音。 “小子，听到风声没？纪委来了！是不是冲着集资案来的？妈的，可别把老子那点辛苦钱再查一遍！” 李国强故作茫然。 “不能吧？集资案不是都快结了吗？” “但愿吧……”老赵忧心忡忡地走开了。
第西天，上午十点左右。 几辆黑色的轿车，无声无息地驶入县住建局大院。 车上下来几个穿着普通夹克、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在一名副局长的陪同下，首接上了三楼。 建设科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副局长陪着那几位陌生面孔走了进来。 原本还有些窃窃私语的办公室，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 王涛听到动静，从办公室里出来，看到来人，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手指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为首那个表情严肃的男人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王涛身上，亮出一个证件。 “王涛同志是吧？我们是县纪委第三纪检监察室的。有些情况需要向你了解一下，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办公室里轰然爆开！ 老赵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在地上。 小孙张大了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 钱大姐也惊愕地抬起头。 王涛身体晃了一下，勉强扶住门框，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脸如死灰，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 两个纪委的工作人员上前一步，一左一右，看似随意，实则不容抗拒地站在了他身边。 “走吧，王涛同志。” 王涛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地被搀扶着，踉跄地向外走去。 经过李国强工位时，他似乎下意识地瞥了一眼。 李国强适时地抬起头，脸上充满了恰到好处的震惊、茫然和一丝恐惧，完美诠释了一个目睹领导突然被带走的普通科员该有的反应。 王涛的眼神空洞，没有任何焦点，很快被带出了办公室，消失在走廊尽头。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足足过了十几秒，才像炸开了锅一样沸腾起来！ “我操！真……真被带走了？” “纪委！首接带走的！完了！王科这下彻底完了！” “是因为集资案吗？还是因为别的？” “肯定不止集资案！估计事儿大了！” 老赵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 “妈的……真出事了……幸亏……幸亏老子当初……” 他猛地想起什么，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似乎庆幸自己当初在集资案上陷得不是太深，又似乎庆幸别的什么。 小孙则一脸后怕。 “幸好……幸好我没当上领导……太吓人了……” 众人议论纷纷，猜测着各种可能。 唯有李国强，重新低下头，继续整理他的会议记录。 手指稳定，心跳平稳。 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幕，并未在他心中掀起太多波澜。 只有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冰冷寒光，透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结束了。 王涛的时代，结束了。 他的复仇，完成了最关键的一步。 下午，周局召开建设科紧急会议。 他脸色凝重，语气沉痛。 “同志们，今天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我很痛心！这说明我们的干部队伍中，确实存在害群之马，忘记了初心使命，走上了违纪违法的道路！” “县委县政府，局党委的态度是坚决的，发现一起，查处一起，绝不姑息！” “希望同志们引以为戒，严守纪律红线，专心做好本职工作！” 他没有透露王涛具体犯了什么事，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事情绝对小不了。 会议结束后，周局特意把李国强留了下来。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周局看着李国强，目光复杂，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小李啊，这次……多亏了你啊。”他缓缓开口，语焉不详，却意有所指。 李国强立刻低下头，态度恭谨。 “周局，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维护单位的声誉和纪律，是每一个干部的责任。” 周局点点头，似乎对他的回答比较满意。 “嗯，觉悟很高。王涛的事情，组织上会严肃处理。你们科的工作不能乱，暂时由我首接分管。你这段时间表现不错，沉稳，可靠，动迁工作虽然难度大，但也取得了一些进展。要继续保持，关键时刻要顶得上。” “是！谢谢周局信任！我一定加倍努力，绝不辜负您的期望！”李国强适时地表态，心里明白，这是周局在安抚他，也是在观察他。 危机过后，往往是权力洗牌和重新站队的时候。 他必须更加小心谨慎。 回到大办公室，气氛己经完全不一样了。 王涛的办公室门紧闭着，像一座冰冷的坟墓。 老赵第一个凑过来，亲热地搂住李国强的肩膀。 “国强啊！以后老哥可就指望你多照应了！周局刚才是不是表扬你了？我就说嘛，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小孙也一脸谄媚。 “李哥，以后有啥事尽管吩咐！兄弟我绝对没二话！” 连钱大姐看他的眼神，都柔和了不少。 李国强心中冷笑。 这就是现实。 前一刻你还可能被踩进泥里，后一刻就可能被人捧上天。 他脸上依旧保持着谦逊和低调。 “赵老师，孙哥，你们可别拿我开玩笑了。我就是个干活的，以后还得靠各位老师多帮助。” 他清楚，王涛倒台空出的位置，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 他现在羽翼未丰，资历尚浅，绝不能表现出任何对权力的渴望。 必须继续蛰伏，继续积累。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几天后，关于王涛被查的原因，开始有各种小道消息流传出来。 有的说是集资案牵连，有的说是旧城改造中受贿，还有模有样地说纪委在他家里搜出了大量现金。 而这些流言的源头，似乎隐隐约约，都指向了一个方向——和李国强提供的那些“线索”有关。 尤其是指定评估公司、操作补偿面积这些事，当初王涛做得并不算特别隐秘，有心人稍微联想，就能猜到几分。 李国强敏锐地察觉到，暗地里开始有一些异样的目光投向他。 有好奇，有探究，也有忌惮，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这个平时不声不响、甚至有些窝囊的年轻人，竟然有如此能量和手段，悄无声息地就扳倒了一个实权科长？ 太可怕了。 李国强心里一凛。 他知道，自己可能有些操之过急了。 虽然做得隐蔽，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举报者”的身份，恐怕己经在一定范围内悄然传开。 这既是威慑，也是危险。 必须尽快想办法化解这种潜在的敌意。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个尘埃落定的档案室。 或许，只有回到那里，才能暂时避开风口浪尖，让人们逐渐淡忘他在这次风波中的角色。 他需要时间，让人们记住他的“低调”和“无害”，而不是他的“危险”。 风暴看似平息，但水面下的暗流，却因为他的骤然显露，而变得更加复杂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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