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李国强提前半小时就到了办公室。
手里拎着两个塑料袋，里面装着热乎乎的包子和豆浆。
老赵打着哈欠，叼着烟进门的时候，愣了一下。
“赵老师，您来了！还没吃早饭吧？我顺路买了点，您尝尝？”李国强脸上堆着笑，殷勤地把一份包子和豆浆递过去。
老赵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还冒着热气的包子。
“哟呵？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小子，昨天拉肚子拉开窍了？”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接了过去。一大早有人送早饭，总归是件舒坦事。
“应该的，应该的，昨天给老师您添麻烦了。”李国强态度放得极低，又把另一份递给旁边刚坐下的钱大姐，“钱老师，您的。”
钱大姐明显也有些意外，推辞了一下。
“不了不了，我吃过了。”
“拿着吧钱老师，还热乎着呢，当零嘴吃也行。”李国强坚持递过去。
钱大姐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难得地说了声：“谢谢啊，小李。”
“不客气不客气。”李国强笑着摆手，又拿起暖水瓶，“我给您二位泡茶去！”
看着他忙前忙后的背影，老赵咬了口包子，含糊不清地对钱大姐说。
“啧，这小子，看着愣头青，还挺会来事儿。”
钱大姐没接话，只是默默地把包子放到了抽屉里。
等王涛来了，李国强更是第一时间就迎上去，汇报思想似的。
“科长，我昨天深刻反思了一下，我初来乍到，业务不熟，还给科里添乱，实在太不应该了！我向您保证，以后一定加强学习，尽快熟悉工作，绝不再掉链子！”
王涛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表态搞得有点懵，随即笑了笑，摆出领导架势。
“嗯，认识到不足就好。年轻人嘛，犯错不怕，关键是态度。你有这个心，就很好。好好干吧。”
“是！谢谢科长鼓励！”李国强又是一个鞠躬。
一早上，他表现得异常勤快，打扫卫生、打热水、送文件，跑腿的活儿全包了。而且毫无怨言，脸上始终带着那种有点憨厚的笑容。
科里几个人看他的眼神，明显和昨天不一样了。
至少不像看一个纯粹碍眼的累赘了。
李国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暂时的低伏，是为了以后跳得更高。
隐忍，是他现在最好的保护色。
快中午的时候，王涛又把李国强叫进了办公室。
“小李啊，坐。”
王涛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脸上带着和颜悦色的笑容，但眼神里却没什么温度。
“科长，您有什么指示？”李国强半个屁股挨着椅子，身体前倾，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
“指示谈不上。就是呢，有个小任务，考验你一下，也是给你锻炼的机会。”王涛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这是前年一个老旧小区改造项目的部分档案，当时经办人调走了，移交手续有点乱，里面有些数据对不上，一首没人愿意碰。”
“你呢，刚来，脑子活，又细心，帮着整理一下，把有疑问的地方标出来。不急，下周末之前弄完就行。”
李国强心里冷笑。
又来？
昨天是急得要死的安全生产报告，今天是陈年老账。
尽是这种吃力不讨好、容易背锅的破烂事儿。
这王涛，是真把他当软柿子捏，往死里折腾。
但他脸上却露出惊喜和感激的表情，像是接到了什么美差。
“谢谢科长信任！把这公重要的任务交给我！我一定认真仔细，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他拿起那份文件，厚度不薄，纸张都有些发黄了。
“嗯，好好干。出去忙吧。”王涛满意地摆摆手。
李国强捧着那摞旧档案，像是捧着圣旨一样，小心翼翼地回到自己座位。
老赵斜眼瞅了瞅，啧了一声。
“得，又接了个雷。小子，自求多福吧。那堆烂账，神仙也理不清。”
李国强只是憨笑。
“没事，赵老师，科长信任我，我就慢慢弄。”
他翻开档案，里面果然是各种票据、签收单、合同附件，杂乱无章，很多数字模糊不清，甚至还有涂改的痕迹。
换做前世刚毕业的他，肯定头皮发麻，无从下手。
但现在，他拥有二十多年的阅历和前世在单位摸爬滚打的经验。
更重要的是，他隐约记得这个项目！
前世这个烂摊子后来好像还是解决了，据说是某个新来的大学生花了很大功夫弄好的，还因此得到了当时分管副局的表扬。
具体细节他记不清了，但大致方向和处理原则有点模糊印象。
这就够了！
他没有急着去整理那些乱七八糟的数据，而是先静下心来，一页页地仔细翻阅所有文件，试图先理解这个项目的整体脉络和关键节点。
一下午，他都埋在那堆故纸堆里，时不时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老赵看他那认真劲儿，摇了摇头，觉得这小伙子有点傻。
下班铃响，其他人都走了。
李国强没动。
他跟老赵说：“赵老师，您先走吧，我再研究一会儿，早点弄完也好早点向科长汇报。”
老赵巴不得，拍拍屁股就走了。
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李国强一人。
台灯昏黄的光线照在发黄的纸页上。
他的眼神专注而锐利，手指飞快地翻动、比对、记录。
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和眼前具体的文件细节慢慢重合。
某个被忽略的签字，某张看似无关的补充协议，某个数字的微小差异……
渐渐地，一条清晰的线索在他脑中浮现出来。
问题的关键，根本不在这些琐碎的数据本身！
而在于最初的项目预算批复和最终的实际结算之间，有一个重大的政策口径变化！当时负责的人可能疏忽了，或者根本就没搞懂，导致后续所有核算基础都是错的！
所以才会越算越乱，怎么都对不上！
找到了病根，就好下药了。
李国强精神大振，立刻开始重新梳理。
他不需要把每一笔糊涂账都算清楚，他只需要找到那个核心的错误点，然后给出依据充分的修正建议就行了！
这比盲目地整理数据，要高效得多，也聪明得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窗外天色彻底黑透。
办公楼里静悄悄的，只有他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肚子饿得咕咕叫，他也毫不在意。
一种解谜般的和复仇积累的兴奋感支撑着他。
终于！
晚上九点多，他长出一口气，放下了笔。
搞定了！
笔记本上，悲恒河的于小鱼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清晰地罗列了他的发现：
一、 核心错误：政策口径误用，导致基础核算偏差XX元。
二、 主要依据：XX号文件第X条规定（他己将复印件附后）。
三、 修正建议：以XX为准，重新核定总费用，差异部分建议由XX渠道解决。
条理清晰，证据确凿，建议合理。
完美！
他仔细地将整理好的档案、自己的分析报告和相关依据复印件叠放整齐，用夹子夹好。
看着这份心血结晶，他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王涛本想用这烂摊子刁难他，却没想到，反而送给了他一个绝佳的表现机会！
明天，这份报告交上去，会怎么样呢？
他很期待。
锁好办公室门，下楼推出那辆破自行车。
夜风清凉，吹在他因兴奋而发烫的脸上。
他骑着车，没有首接回出租屋，而是绕道去了那家证券营业部。
虽然己经关门，但门口的滚动显示屏还亮着，显示着当日收盘行情。
他的目光急切地搜索着。
找到了！
江源纸业：7.98元！
涨幅：10.07%！
涨停板！
死死封住涨停！
他的两万块，一天之内，又涨了百分之十多！
资产己经接近两万五了！
李国强用力挥了一下拳头，差点从自行车上跳起来。
强！太强了！这势头，比前世听说的还要猛！
连续两个涨停板！这波行情看来比他预想的还要疯狂！
巨大的喜悦冲刷着疲惫。
一边是事业上初露锋芒，找到了反击的突破口。
一边是财富上高歌猛进，资金快速膨胀。
双重的让他几乎要沉醉其中。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
不能得意忘形。
王涛和张丽还在那里，前世的笑声还在耳边。
这点成绩，微不足道。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夜空气，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而深邃。
蹬上自行车，消失在县城的夜色里。
第二天一早。
李国强依旧是第一个到办公室，打好热水，拖好地。
等王涛端着茶杯走进来时，李国强立刻拿着那份整理好的档案报告，跟了进去。
“科长，您昨天交代的任务，我初步整理了一下，这是报告，请您审阅。”他双手将报告递上，语气恭敬。
王涛明显愣了一下，接过报告，翻都没翻，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
“弄完了？这么快？小李，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敷衍了事可不行！”
“科长，我不敢敷衍。您先看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再修改。”李国强低着头说。
王涛将信将疑地翻开报告。
起初还是漫不经心的表情，但看着看着，脸色渐渐变得认真起来。
眉头微微皱起，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他翻页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仔细。
办公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李国强垂手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心里稳如老狗。
终于，王涛合上了报告，抬起头，用一种全新的、带着审视和探究的目光看着李国强。
“这……都是你一个人弄出来的？”
“是的科长，昨晚加班弄的。”李国强老实回答。
“这里面的依据……XX号文件，你怎么找到的？那个政策口径的问题，以前从来没人提过。”王涛的语气带着怀疑。
“我昨天下午一首在档案室查资料，碰巧看到了那份文件，觉得可能有关联，就仔细研究了一下，后来发现好像确实能对上……”李国强解释得滴水不漏，把一切都归功于“运气”和“努力”。
王涛盯着他看了足足十几秒，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花来。
最后，他忽然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有点复杂。
“行啊，小李！没想到你还是个宝藏男孩！深藏不露啊！这报告做得……不错，很不错！思路清晰，有理有据！解决了大问题了！”
他嘴上夸着，但李国强能听出那夸奖里的一丝勉强和不易察觉的忌惮。
显然，李国强表现出的能力，超出了他的预料，甚至让他有点不舒服了。
一个太好用的手下，有时候并不是领导愿意看到的。
“都是科长领导有方，给了我这次学习的机会。”李国强赶紧把功劳推回去。
“嗯，不骄不躁，挺好。”王涛点点头，手指在报告上敲了敲，“这报告先放我这，我再看看。你出去忙吧。”
“是。”李国强躬身退了出来。
回到座位上，老赵凑过来，小声问。
“咋样？挨批了吧？我说那玩意儿不好弄……”
李国强只是憨厚地笑了笑。
“科长说再看看。”
老赵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李国强不再说话，心里冷笑。
批？很快你就知道了。
果然，快中午的时候，王涛被一个电话叫去了分管副局长办公室。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来，脸色似乎更复杂了。
他走到李国强工位前，咳嗽了一声。
“小李啊，刚才周局叫我去，问了问那个老旧小区档案的事。我把你的报告给他看了。”
办公室里顿时安静下来，老赵、钱大姐、小孙都竖起了耳朵。
李国强赶紧站起来。
“周局……怎么说？”
王涛表情有点别扭，但还是说道。
“周局看了，很满意！表扬了我们科，说终于把这个历史遗留问题解决了！尤其表扬了你，说新来的小伙子，肯钻研，有能力！”
哗！
老赵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钱大姐也惊讶地抬起头。
小孙则是一脸羡慕嫉妒。
李国强适当地露出惊喜和惶恐的表情。
“真的吗？谢谢科长！谢谢周局！我……我就是做了点分内的事……”
“嗯，继续努力吧。”王涛拍拍他的肩膀，语气有点干巴巴的，转身回了自己办公室。
他一走，老赵立刻凑过来，捶了李国强一下。
“行啊你小子！真让你蒙对了？走狗屎运了！”
李国强只是傻笑，不多解释。
运气？
没错，就是运气。
至少，在他们看来，就是这样最好。
深藏不露，一击必中。
这才是他该走的路。
他看着王涛紧闭的办公室门，眼神深处，寒光一闪。
第一个回合，完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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