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把断桥染得像摊血。我攥着生锈的铁尺，手心汗湿了大半，跟着捕头老王挤进人群。前面就是那座破庙，听说青白二妖就躲在里头。
"都给我打起精神！"老王的刀鞘敲得我后腰生疼，"这俩妖精水淹金山寺，杀了多少官差——"他后面的话我没听清，满脑子都是昨儿个在勾栏听的戏文，那白娘子明明是为了救夫君...
"咚！"庙门被撞开的瞬间，我脚下一滑差点摔个跟头。火把光照进去，只见两个身影背对着我们站在香案前。穿白的那个转过身时，我听见周围倒抽冷气的声音——哪有这么好看的妖精？连嘴唇都是白的，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放下武器！"老王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我看见那白娘子袖口动了动，不是掏家伙，是拢了拢鬓边的碎发。她旁边的青衫姑娘倒提着剑，剑锋上还往下滴水，"姐姐，跟他们废话什么。"
突然起了阵妖风，火把"噼啪"炸响。我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铁尺己经飞了出去，"当啷"一声砸在供桌上。人群里不知谁喊了句"动手"，箭矢"嗖嗖"地飞过去，却在离那白娘子三尺远的地方落了地，像被看不见的墙挡着。
"许仙呢？"她开口时，声音软得像棉花，可我腿肚子突然转筋，"我夫君在哪里？"
老王举着刀往前冲，我缩在后面，看见那白娘子指尖凝了团白雾。后来发生了什么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满地青蛇在爬，还有老王被冻成冰雕的脸。我抱着头蹲在地上，听着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比庙里的钟还响。
等我敢抬头时，断桥方向飘着两朵云，一朵白一朵青。火把还在烧，映着地上没化完的冰碴子，像谁撒了一地的碎银子。青灰色的官差服被汗水浸出深色斑块，李狗剩攥着生锈铁尺的手心首打滑。他被挤在捕快队伍最边缘，背后是金山寺残破的朱漆山门，身前是翻涌着白汽的断流河床——白素贞就站在那片水汽中央，素白裙裾沾满泥浆，发髻散乱如墨云。
"都、都给我围住了！"捕头的怒吼震得他耳膜疼，李狗剩慌忙把铁尺横在胸前，却发现自己的脚尖还在不受控制地往后挪。他瞥见旁边老张的钢刀在发抖，刀鞘上的红绸子垂到泥里，活像条被踩烂的蚯蚓。
白雾里突然探出半截青蛇尾，扫过之处泥水飞溅。李狗剩"哎哟"一声抱头蹲低，再抬头时正撞见白素贞的眼睛——那是双浸在血水里的杏子眼，悲悯又凄厉，惊得他铁尺"哐当"掉在地上。
"点子扎手！"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人群突然像被捅的马蜂窝般骚动起来。李狗剩被后面的人推得一个趔趄，膝盖重重磕在青石上，疼得他眼泪差点飙出来。他看见白素贞袖中飞出片雪花似的东西，旋即听见几声惨叫，身旁的捕快们竟像被无形的墙挡住，齐刷刷跌坐在泥地里。
"娘的..."他捂着膝盖想爬起来，却发现双腿抖得像筛糠。白素贞的身影在水汽里忽明忽暗，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醉仙楼听的说书——那白蛇娘娘原是来报恩的，怎么就成了官府缉拿的妖怪了？
"放箭！"捕头的咆哮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李狗剩看见箭矢如雨点般射向白雾，却在触及那片朦胧时纷纷坠地，箭杆上的羽毛都没湿一根。他咽了口唾沫，悄悄把半个身子缩回山门柱后，只露出两只眼睛偷窥——反正这么多人，少他一个也发现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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