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把手机翻过来，屏幕朝上放回口袋。便利店的灯光落在水瓶表面，映出一道斜长的反光。他拧紧盖子，抬脚往园区方向走。
庆功宴定在晚上六点半，地点是城南那家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项目通过终审的消息早上就传开了，全公司都在等这场酒局。他没回办公室，首接打车过去。
车到酒店门口，他看了眼时间，五点五十五。还有西十分钟开场，他没进大厅，拐去侧门的服务通道。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走廊尽头就是宴会厅后台。
里面没人。长桌靠墙摆着，一排香槟杯倒扣在银盘上，旁边是几瓶未开封的酒。他扫了一眼主桌位置，自己的名牌夹在中间偏右，离主位不远不近，刚好能被所有人看见。他的杯子放在最外侧，杯脚比别人高出半指。
他没碰杯子，转身走到投影设备箱前，打开盖子，假装检查线路。手指在接口上划过，眼睛却盯着酒具区。两分钟后，他合上箱盖，退出后台，从正门进了大厅。
人陆续来了。周姐穿了件藕色针织衫，看见他点了下头。李锐一身深灰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正和几个部门主管碰杯寒暄。陈默走过去，对方笑着举杯：“这次多亏了你压住场面，来，提前敬你一杯。”
陈默没接，抬手按了下喉咙：“最近嗓子不舒服，医生让忌酒。”
李锐笑容没变，杯子却没放下。旁边有人起哄：“陈哥别这么严谨，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
他笑了笑，从服务生托盘里拿过一瓶矿泉水，拧开：“心意领了，真不能喝。”
他落座后，服务生开始倒酒。轮到他时，那杯香槟被轻轻放在原位，液体清亮，气泡细密。他没动，只把矿泉水摆在手边。
开场致辞结束，大家举杯。他端起水瓶，轻轻碰了下李锐的杯沿：“这项目不容易，你我也算共患难。”
李锐眼神顿了一下，很快移开：“是啊，总算熬出来了。”
陈默低头喝水，眼角余光扫过对方的手。那只手握着酒杯，指尖微微发紧。
他没再看，低头吃饭。中途起身去洗手间，路过吧台时脚步慢了半拍。一名穿黑制服的服务生正低头擦一个玻璃瓶，布角从瓶口抽出时，带出一点白色粉末，转瞬就被布料盖住。
他没停，继续往前走。洗手间里人不多，他洗手时借镜面往右看，隔壁隔间门缝底下露出半截瓶子，标签朝外。
他擦干手，推门进去。瓶身上印着“香槟补给液”，下方一行小字：CD-SUP/083-LY。他蹲下，从裤兜摸出一个空药盒，掀开盖子，用指甲刮了点内壁残留的结晶塞进去，合上盖子揣回口袋。临走前，掏出手机，对着标签拍了一张。
回到座位，他把药盒放进内袋，顺手整理领带。李锐正和财务部的人说话，侧脸对着他，嘴角绷着。
七点西十分，他起身离席，借口接电话走出大厅。酒店后巷有家24小时便利店，他进去买了包烟，借着打火机的光拨通一个号码。
“老地方，样本送过去。”
“要快。”
“对，和上次一样的优先级。”
电话挂断，他把烟塞进垃圾桶，绕回酒店侧门。刚进大厅，迎面碰上周姐。
“怎么又回来了？”她问。
“忘了给领导敬酒。”他笑了笑，“不能失礼。”
他重新入席，这回主动和李锐碰了杯，还是用水瓶。对方没多话，只是点头。
八点二十，宴会进入自由交流环节。他坐在角落，看李锐在人群里穿梭，笑声不断。手机在裤兜震动了一下。
他避开人，走进消防通道，解锁屏幕。一封加密邮件，附件是PDF报告。他点开。
检测结果：样本含γ-羟基丁酸（GHB），浓度足以引发短暂意识模糊与行为失控，作用时间约15-30分钟，2小时内代谢完毕。
他合上手机，靠在墙上。
GHB不是用来杀人的，是让人犯错的。只要他在酒后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个动作，比如当众质疑领导决策、拍桌子争执、甚至只是失态大笑，第二天就会有“陈默失控”“情绪不稳定”“不适合管理岗位”的流言传开。而他拒绝喝酒的行为，反而会变成“心虚逃避”的佐证。
设计得很细。
他下楼，穿过大堂，没走正门，拐进地下车库。电梯显示停在B2，他按了下去。
车库灯光明亮，几辆车停在固定区域。他走到自己车边，拉开车门，没上车，而是蹲下，打开后备箱侧盖，从夹层里取出一个U盘，插进手机转接头。
几分钟后，数据同步完成。他把U盘收回，站起身，拍了拍裤子。
回到宴会厅时，李锐正在讲笑话，一群人笑得前仰后合。陈默走过去，站在圈外等他结束。
“还有事？”李锐看见他，语气轻松。
“查了下供应商。”陈默声音不高，“那个CD-SUP/083-LY，是你堂哥的公司吧？”
李锐脸上的笑淡了一秒，随即恢复：“哦？你也注意这个？”
“顺手查了下。”
“查出来什么？”
“合同里写的是食品级添加剂供应资质，但他们去年被药监局警告过一次，违规储存精神类试剂。”
李锐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你这是怀疑我动酒？”
“我没说。”陈默摇头，“我只是觉得，这种细节，不该出现在公司宴会上。”
李锐没接话，举起酒杯喝了一口，喉结动了动。
陈默也举起水瓶，示意性碰了下：“毕竟，大家都想好好收尾。”
他转身走开，没再回头。
宴会九点半结束。他最后一个离开大厅，经过服务台时，顺口问了一句：“刚才那批酒具，是谁负责的？”
“外包公司的人，签了单就走了。”前台翻了下记录，“叫锐珹供应链。”
他点头，走出酒店。
夜风吹在脸上，有点凉。他站在路边等车，手机在口袋里又震了一下。
还是那个“行政通知”号码。
【明日会议提醒：上午十点，技术部例行汇报，请准时参加】
他盯着这条消息，手指在屏幕边缘划了一下。
车来了，他拉开车门坐进去。
司机问去哪儿，他报了地址，然后靠在后座，闭上眼。
十分钟后，手机弹出一条新消息。
【检测样本己销毁，原始数据己清除】
他睁开眼，把手机倒过来，屏幕朝下，扣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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