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把U盘从裤兜里掏出来，插进工位电脑的接口。屏幕亮起，他点开加密文件夹，调出茶水间摄像头那段修复后的录像。画面抖动两下，清晰起来——林砚的秘书穿着灰色风衣，手里夹着文件夹，从技术部会议室走出来，时间戳停在周五上午10:17。两分钟后，大屏黑了，演示崩了，林砚起身离席。
他暂停视频，放大秘书的脸。这张脸他之前没见过，但刚才闪现的画面里，她站在白板前指时间表，语气笃定。现在录像里，她脚步没停，径首往电梯间走。陈默拖动进度条，跳到10:45，外联部闸机记录弹出：同一人刷卡进入。11:20，门禁日志显示她离开大楼，乘车登记簿上写着“前往市南总部园区”。
他关掉视频，打开邮箱草稿箱。那封没发出去的邮件还在，附件是张手绘图——根据预知画面还原的秘书照片，线条粗糙，但五官清晰。他盯着看了三秒，删掉收件人，重新写了个客户方项目经理的地址，主题栏打上：“关于AI调度模块协作流程的确认”。
邮件还没发，手机震了一下。来电显示是客户方对接人王工。
“陈经理，”对方声音压得很低，“我们这边临时调整，智慧城市项目……不做了。撤单通知己经走你们集团流程。”
陈默没出声。
“我知道你们做了很多，”王工顿了顿，“但上头一句话，我们也没法扛。交接材料明天派人送过去，你们准备下。”
“王工，”陈默开口，“上周五，你们副总办公室是不是来了个女的？穿灰风衣，戴银色耳钉？”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你认识她？”
“她跟你们说了什么？”
“别问了。”王工声音更轻，“她没亮证件，也没留名字。就关着门跟我们副总谈了半小时。出来后，我们接到集团通知，说今年资源配额优先保障‘战略协同项目’，我们这个算‘非核心合作’，继续推进会影响评级。”
陈默问：“她说‘影响评级’的时候，有没有提我们项目的技术问题？”
“没有。她甚至没看技术方案。就是一句话：‘继续合作，对你们不利。’”
电话挂了。
陈默把手机扣在桌上，打开OA系统，调出外联部最近两周的外出审批记录。林砚秘书的名字出现在周五上午，事由写着“跨单位协同调研”，目的地一栏填的是“市南园区”。审批人是外联部代理主任，签字电子档上传时间是当天9:50。
他翻出客户公司组织架构图，找到副总办公室的职能说明：资源分配建议权，年度合作评级初审。
笔尖在纸上划了两道，连起三个点：林砚办公室 → 外联部 → 客户高层。
他合上本子，起身去了行政前台。
“帮我查一下，明天客户那边谁来交接。”
前台小妹敲了会儿键盘，“王工带队，还有两个技术，一个法务。”
“王工几点到？”
“预约的是上午十点。”
“展厅今天排程是什么？”
“十点半有集团领导视察，之前空着。”
“把王工他们的路线调一下，”陈默说，“从东门进，走技术展厅，最后到会议室。我在展厅等他们。”
第二天九点五十分，陈默站在展厅入口，手机握在手里，屏幕定格在那张手绘图上。他没穿西装，只套了件深蓝衬衫，领口松着。王工一行人刚过闸机，他迎上去。
“王工，好久不见。”
王工笑了笑，勉强。
“走，先带你们看看我们这边的最新演示环境。”陈默边说边往里走，故意放慢脚步，等一行人走到智能交通沙盘前，他侧身一让，手机顺势亮了一下。
“对了，”他语气随意，“前两天集团统筹办有位协调员来我们这儿转了转，就这个女的，你见过吗？”
他把屏幕往王工方向偏了偏。
王工瞳孔猛地一缩，头立刻偏开。“你们……跟她熟？”
“不熟，就是那天她来技术部开了个会，我正好路过。”陈默收回手机，语气没变，“她是不是也去你们那儿了？”
王工没接话，嘴唇抿成一条线。
“她没说名字，”陈默继续说，“但那天我们项目演示刚完，她就走了。挺巧的。”
王工抬眼看了看西周，压低声音：“她来我们这儿，是代表上面的意思。不是协商，是通知。她说，‘继续合作，会影响你们明年的资源配额’。这话不是威胁，是什么？”
陈默点头，没反驳。
“我们不想撤，”王工声音闷下来，“可上面一句话，我们下面全得跟着转。你们项目做得再好，顶不上一句‘不协同’。”
“她有没有说，是谁让她来的？”
“没有。但她提了一句——‘林总的意思，要统一调度，避免资源分散’。”
陈默记住了这句话。
送走客户一行人，他回到工位，调出外联部审批流日志。林砚秘书的外出审批在系统里只有一条记录，纸质签批单未归档。他点开“协同调研”任务描述，内容空着，只有附件上传提示：己上传《跨单位协作意向表》。
他点进去，文件打不开，提示“权限不足”。
他新建一个文档，写下三行字：
1. 撤单指令来自客户高层，触发点是“资源配额”威胁。
2. 威胁传递路径：林砚秘书 → 外联部 → 客户副总办公室。
3. 关键证据缺失：无正式函件，无会议纪要，无签字文件。只有口头传达。
写完，他删掉文档，清空回收站。
然后打开加密硬盘，把U盘里的监控录像、手绘图、审批记录、通话时间线打包，命名为“智慧城市-外部干预证据链_9.16”，上传至法务合规存储区，设置访问日志追踪。
他没留名，发送人写的是“系统自动归档”。
做完这些，他起身去了茶水间。
摄像头还是歪的，镜头上贴的透明胶带没撕，边缘一角。他站了几秒，没喝水，转身回工位。
路过打印区时，他顺手把一张A4纸塞进扫描仪，按了复印键。机器启动的瞬间，他把U盘从电脑上拔下来，塞进内袋。
手机震动。
系统通知：【外联部终端于10:03尝试访问“跨单位协作意向表”，权限拒绝，操作记录己留存】。
他把刚复印的纸抽出来，随手夹进项目文件夹。纸上什么都没印，只有扫描仪留下的淡淡灰边。
他坐回椅子，打开客户撤单通知的PDF。在“终止原因”一栏，写着“战略方向调整”。
他盯着那行字，三秒后，合上电脑。
手指在桌边敲了一下。
然后拿起手机，拨通了周姐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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