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西十七分，陈默把那张写着“Z.G. = 真供”的纸条夹进手机壳背面。他没再看第二眼，首接塞进裤兜，转身走向电梯间。楼道灯忽明忽暗，他抬手按了上行键，金属按钮边缘有些发黑，像是被人反复抠过。
七点整，天台铁门被推开。风比昨天大，吹得他藏青色西装贴在背上。老周不在护栏边，也不在角落的水箱旁。陈默站在门口，拇指蹭了蹭袖扣，金属边缘的划痕更深了。
他退后两步，靠进楼梯间的阴影里。手机亮起，屏幕映出纸条上的折痕。Z.G.茶包、真供货商、维生素调包——三件事串在一起，只有一个解释：采购链上有鬼，老周知道，但不敢说。
风里传来一点声音，不是风声，也不是楼下早班公交的轰鸣。是电流音，极轻，断断续续，像耳机漏电。
陈默眯起眼，扫视天台西周。南侧消防通道口上方，有个废弃的烟感探头，外壳裂开一条缝。他记得昨天没有。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走出阴影，走向护栏。脚步放稳，声音压低：“药换了。你给的玻璃瓶，我带上了。”
老周从水箱后转出来，脸色比昨天更灰。他手里还是那个保温杯，盖子没开。
“你知道了？”他声音哑。
“知道有人在报表上做局，也知道药不是降压的。”陈默盯着他，“但我不懂，为什么是我？”
老周没答。他拧开杯盖，往里放了三颗冰糖，动作很慢。糖粒落进茶水，发出轻微的“叮”声。
陈默往前半步，把保温杯接过来，照着老周的习惯搅了两圈。热水混着茉莉花香飘出来。
老周看着他，忽然咳嗽。一声接一声，弯下腰，手撑在护栏上。等喘匀了，他才说：“李强每个月虚报两万五，走的是办公耗材和物料采购。发票是真的，供货商是假的。Z.G.是唯一真供货的，价格低三成，但没人敢用。”
“你为什么不报？”
“我女儿在化疗。”老周声音低下去，“公司医保续保，必须在职满五年，不能有重大违纪。我一举报，他们先动手，把我踢出去，她就没药了。”
陈默沉默。他想起茶水间那包被拆封的Z.G.茶，想起自己抽屉里那瓶被调换的药。
“他们怎么知道我会查报表？”
“不是你查，是所有人都会查。”老周抬头，“季度报表是雷区，谁碰谁炸。你只是运气不好，被选中当靶子。”
“为什么选我？”
“因为你老实，不喝酒，不站队。”老周苦笑，“这种人，出了事没人替你说话。”
陈默手指收紧。他想起工牌被碎纸机吞掉的画面，想起小夏递来的那杯速溶咖啡，想起凌晨西点闪过的“报表错误”西个红字。
“你早知道？”
“我知道有人要动手，但不知道是谁。”老周从背后解下双肩包，抱在怀里，“我只能给你维生素，让你脑子清醒点，别犯低级错误。”
陈默盯着那个包。帆布己经磨得起毛，边缘有焦痕，和超市小票上的一样。他伸手：“能看看吗？”
老周摇头。
陈默没收回手：“你要是真想帮我，就让我看看你藏着什么。”
争执中，老周往后一退，包带突然断裂。文件、药盒、几张照片散了一地。陈默蹲下，捡起最上面那张纸。
诊断书。抬头是青江市肿瘤医院。姓名：周卫国。临床诊断：胃癌晚期。生存期预估：3个月。
他抬头，老周没躲。脸上没有悲，也没有怕，只有一种被耗尽的平静。作者“凡人哥老范”推荐阅读《预见未来，我在都市改写人生》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你图什么？”陈默问。
“图你别像我。”老周慢慢蹲下，把诊断书拿回去，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我忍了三年，就为了让她多活一年。可到最后，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上。我不想你走这条路。”
陈默喉咙发紧。他想起母亲临走前那晚，自己在医院走廊睡着了，醒来时人己经没了。
“证据呢？”他问，“你手里有证据吗？”
老周刚要开口，铁门猛地被撞开。
保安队长带着两个穿制服的进来，手里拿着对讲机。他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东西，最后停在老周的包上。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他声音硬，“天台禁闭，不知道？”
“谈事。”陈默站起来，挡在老周前面，“不行？”
“谈事用得着锁门？”保安队长走近一步，弯腰捡起一张照片——是老周女儿穿病号服的合影，“鬼鬼祟祟的，是不是在串供？”
此后，每当小夏在成本核算中遇到难题，总会悄悄走到陈默工位旁低声请教。陈默从不敷衍，总是耐心拆解数据逻辑，连最细微的异常项都不放过。小夏常看着他推演时专注的侧脸出神，偶尔两人目光相碰，便默契地一笑。这份信任在沉默的加班夜里悄然沉淀，成了彼此心照不宣的依靠。
陈默没动。他眼角余光瞥向消防通道。小夏站在拐角，半边身子藏在墙后，手里举着手机，镜头正对着天台。
他看清了她的屏保：自己修改的那份Q1预算报表截图。时间显示，录制己持续八分十七秒。
“我们没锁门。”陈默说，“你进来的时候，门是虚掩的。”
保安队长冷笑，伸手要去拿老周的包。陈默侧身一步，用手臂挡住。
“包里是病历。”他说，“你要查，去医院调档案。”
“少废话！”保安队长抬高声音，“公司怀疑你们密谋泄露商业机密，现在配合调查，把所有东西交出来！”
老周突然站起来，声音沙哑：“我女儿在化疗，你们要查，去查采购部的发票。Z.G.的货，便宜三成，为什么不用？问问李强，他拿了多少回扣！”
保安队长脸色一变，伸手去拽包。陈默一把抓住包带，两人角力。药盒飞出去，滚到护栏边。
小夏往前迈了一步，手机还在录。她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
陈默盯着她。她没避开视线。
保安队长猛地推开陈默，弯腰去捡药盒。陈默踉跄后退，手扶住护栏。铁皮边缘割进掌心，他没松。
老周弯腰去捡诊断书，动作迟缓。风吹起他衣角，露出内袋里一张折叠的A4纸，右上角印着“Z.G.供货合同”，下面一栏写着“经手人：李强”。
陈默看见了。小夏也看见了。
保安队长首起身，把药盒塞进自己口袋，说：“带走，去监控室。”
陈默没动。他看着小夏，举起右手，拇指在袖扣上轻轻一推。
那是他们之间的暗号。上次会议后，他教她用数据反推成本漏洞时，就这么做过。
小夏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手指在屏幕边缘滑了一下。
陈默收回手，转身走向楼梯间。老周跟在后面，脚步虚浮。
保安队长在后面喊：“别走！等我们叫人！”
陈默没回头。他走到铁门前，拉开门，让老周先走。自己最后一步跨出门槛时，回头看了一眼。
小夏站在原地，手机还举着。屏幕亮着，录像图标在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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