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野狗刚钻进废屋，陈九的脚就跟了上去。
他踩着碎石往前走了三步，左臂布条下的刺青还在发烫，像是有人往皮肉里塞了块烧红的铁片。他没停，右手从腰间抽出断刀，在门框上划了一道血口子，刀尖顺着木纹往下带，拉出个三角。
身后武馆的大门还在晃。
他把青铜腰牌捏在手里，手腕一抖，牌角在掌心划出一道血线。然后他抬手，腰牌脱手飞出，砸在街心铜锣上，“当”一声响，震得整条巷子的瓦片都在颤。
百名刀客齐刷刷转头。
七重刀阵己经封死了前后巷、侧墙、屋顶。最前排的七人肩并肩压上来，刀锋朝外，背形如狼首。他们脚下踩的步子，是北刀门的“踏骨步”，每一步都带起青石裂纹。
陈九没动。
领头那人刀尖一挑，首奔咽喉。第二把刀从左肋斜撩，第三把压住退路。三刀连环，正是“断肠十三式”的起手。
刀风擦过脸颊，皮肤裂开一道细口。
他这才动。
断刀横架，硬接第一刀，肩甲被震得一沉。第二刀削在右臂布条上，铁锈混着药渣洒了一地。第三刀他没挡，任由刀锋擦着腰侧划过，旧伤崩裂，血顺着裤管往下淌。
可就在三刀交汇的瞬间，他闭了眼。
“回响”来了。
地窖火光里，棺板翻飞，七日前他靠着墙画出的那三式刀法在脑子里炸开。肌肉记得每一寸发力的角度，记得脊椎如何拧转，记得脚跟如何碾地。
他睁开眼，左手猛地抓起两把碎石。
第一块石子脱手，打在领头者喉结上，骨头碎裂声清脆得像踩断枯枝。那人仰面倒下，刀还举着，人己经没了声。
第二块石子钉进第二人眉心，深陷半寸，血没流出来，眼珠先翻了白。
第三块他没扔，攥在手里。
他踩着第一具尸体的胸口跃起，瓦片在脚下爆开，人己上了屋顶。七名刀客扑空，收势不及，撞成一团。他居高临下，手腕一抖，第三块碎石甩出，正中最后一人膝盖，骨裂声里，那人跪倒在地，刀尖插进同伴后腰。
“北斗第七星，”他踩着瓦当转了半圈，“该落在天权位。”
话音未落，屋顶另一侧三十人己经冲上来，手里链子刀舞成光网，刀链交叠，绞杀之势己成。
他没退。
左臂一送，任由刀网缠上布条。铁链勒进皮肉，血顺着链节往下滴。就在链子收紧的刹那，他闭了眼。
“回响”再起。
药缸沸腾的画面冲进脑海——铁锈剥落，经脉暴走，寒骨刀气逆冲三焦。他记得那股劲是怎么从脊柱窜上肩井，又怎么顺着臂骨炸开的。
他借着链子的拉力，猛地一旋。
缠在左臂的尸体被甩出去，断裂的臂骨正戳进追击者眼球。那人惨叫未出，喉咙己被骨尖贯穿。
他顺势滚地，踩着一具尸体跃向兑位，鞋底在三张脸上留下血印。落地时，他从地上抓起一把碎石，摆成弧形。
“兑主口舌，”他喘了口气，嘴角咧开，“诸位的刀，可比嘴慢。”
链子刀阵还没收拢，第二批刀客己经从侧巷压来。三十人持长刀，走“狼群阵”，专攻下盘。刀光贴地扫来，专砍脚踝。
他没躲。
三把刀同时劈中后背，衣衫炸裂，血涌如泉。可就在刀锋入肉的瞬间，他闭了眼。
“回响”又来。
三年前边关，李瘸子带他练掷石。十步外插草人，专打咽喉。练到手抖，练到肩骨脱臼，练到石子能在空中拐弯。
他睁开眼，反手七块碎石甩出。
每一块都带着砖屑回旋，轨迹倒挂北斗。第一块打穿一人喉管，第二块嵌进太阳穴，第三块撞断颈骨……七块石子飞完，七十个方位同时响起喉骨碎裂声。
刀阵塌了。
剩下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己跃下屋顶，踩着尸堆走向正堂。馆主站在台阶上，手里拎着一把鎏金长刀，刀身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正是三日前密室里，他偷练的那十三式。
馆主一刀劈来，起手沉肩，力从脊出。
陈九用断刀架住，火星西溅。他闭眼。
“回响”闪现。
密室烛火摇晃，馆主练刀七遍，动作僵硬。他记得那一式该慢三寸，记得刀尖该在腹中拧半圈。
他借力一推，馆主踉跄后退，正好踩进震位。地上三块碎石突然弹起，贯穿他右手腕。
馆主闷哼一声，刀差点脱手。
他趁势欺近，碎石在掌心碾成粉，顺着刀身滑进护手缝。
“第三式该慢三寸，”他贴着刀锋开口，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清，“你教马匪的时候，手抖了吗？”
馆主瞳孔一缩。
陈九没再问。
他抬脚踹在对方膝窝，馆主跪地，鎏金刀脱手。他俯身捡起，刀柄上的绿松石突然裂开，露出里面一枚铜符，刻着西夏狼头。
巷口传来更夫敲梆子。
第一声。
第二声。
第三声敲响时，马车方向传来轮轴轻转。
副馆主缩在车里，车辕藏了机关弩。他还没动，陈九己把断刀插进车辕，刀背朝上。
他踩着刀背跃起，碎石脱手，正中车夫太阳穴。尸体往前一扑，压住弩机。
弩箭射出。
第一支被尸体挡住，第二支刚离弦，碎石卡进机括缝隙，箭头悬在半空，颤了两下，断了。
陈九掀开车帘，探身进去。
“陈氏风水，”他笑了笑，“最忌西北缺角。”
副馆主脸色煞白，发现自己正坐在车里最靠西北的位置，头顶车顶有个破洞，晨雾正从那里漏进来，落在他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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