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明白,儿子为何会主动招惹这群一看就不好惹的流民。在她看来,这无异于引狼入室。但出于对林渊近乎盲目的信任,她还是咬着牙,一步步挪过去,颤抖着手,拉开了门栓。
“吱呀——”
破旧的木门打开一道缝隙,门外站着的,正是那个身材魁梧如铁塔、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独眼壮汉——阿龙。
他那副尊容,足以让寻常小儿夜啼。陈氏和林禾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然而,阿龙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煞气。他那只独眼之中,甚至带着几分刻意挤出来的、显得有些滑稽的恭敬。他没有硬闯,只是站在门口,对着屋里的林渊,深深地鞠了一躬。
“林公子,在下阿龙,有礼了。”他的声音洪亮,却努力压抑着,显得诚意十足。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流民,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东西。一样是几块用布包好的、黑乎乎的干粮,另一样,则是一口豁了几个口子、锅底快要被烧穿的破铁锅。
这,就是他们能拿出的、最贵重的“礼物”。
林渊从堂屋里缓缓走了出来,他的表情平静无波,眼神古井不波,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一个能徒手打死老虎的凶悍流民头子,而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路人。
“有事?”他淡淡地开口,只说了两个字。
他这副超乎年龄的沉稳与镇定,让阿龙心中暗暗称奇。他来之前,德叔就再三交代,眼前这个少年绝非池中之物,切不可因其年幼痴傻的外表而有半分轻视。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林公子,神医妙手,救命之恩,我们高家庄上下感激不尽!”阿龙再次躬身,将身后的礼物让了出来,“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公子笑纳。”
林渊的目光在那几块杂粮饼和破铁锅上扫过,没有说话。
陈氏和林禾却看得心惊肉跳。这两样东西,在如今这世道,任何一样都足以引来杀身之祸。对方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送上门来?
“说正事。”林渊的语气依旧平淡,似乎对那份“重礼”毫无兴趣。
阿龙心中一凛,知道这少年不喜欢兜圈子,便立刻收起了客套,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是。我家德叔说,公子既有活死人、肉白骨的通天医术,恳请公子大发慈悲,救救我们族里的其他人。我们队伍里,还有七八个老弱病患,大多是染了风寒,或是水土不服,上吐下泻,眼看就要撑不住了。只要公子愿意出手,高家庄上下,愿为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说到最后,语气己经带上了几分恳求与决绝。
这番话,让一旁的陈氏和林禾听得是又惊又怕。
神医?活死人、肉白骨?渊儿他……什么时候有这本事了?她们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林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神色。但他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帮你们?”
阿龙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问得如此首接。
“这……”他一时语塞,憋了半天,才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公子宅心仁厚……”
“宅心仁厚,能当饭吃吗?”林渊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你们是流民,我是村民。非亲非故,我凭什么要耗费精力,冒着风险,去救你们的人?”
他顿了顿,声音冷了下来:“更何况,你们昨天晚上,似乎还想硬闯我们村子吧?”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阿龙的头上。他那张凶悍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年,远比他想象的要难对付得多。他根本不吃“道德绑架”那一套,而是赤裸裸地将“利益”二字,摆在了台面上。
“公子说的是,昨天……昨天是我们鲁莽了。”阿龙的腰弯得更低了,“我们愿意补偿!只要公子肯出手,我们……我们什么都愿意做!”
“你们能做什么?”林渊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讥诮,“你们有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进了阿龙的心里。
是啊,他们有什么?
他们一无所有。没有粮食,没有土地,没有栖身之所。他们唯一拥有的,似乎就是这几十条烂命。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而沉重。
看着阿龙那副窘迫又无助的样子,林渊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不能把对方逼得太紧,否则狗急了也会跳墙。他要的不是彻底的压服,而是建立一个以他为主导的、新的合作关系。
他话锋一转,语气稍缓:“不过,你们也不是一无是处。”
阿龙猛地抬起头,独眼中爆发出希冀的光芒:“请公子明示!”
“我救人,需要药材。”林渊缓缓说道,“后山虽然广大,但我一个人,精力有限,采集药材的速度太慢。你们有几十号人,几十双手,这就是你们的价值。”
他看着阿龙,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可以出手救你们的病人。但作为交换,从今天起,作者“山间暮雨”推荐阅读《开局一个土豆,我养活全村》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你们高家庄所有还能动弹的人,都得听我差遣,进山为我采药。我需要什么,你们就得采什么。采来的药材,三七分成。我七,你们三。这三成,不是给你们治病,而是你们应得的报酬。”
“至于诊金,”林渊伸出三根手指,“救一个轻症,你们需要付给我十斤晒干的药材。一个重症,三十斤。概不赊欠。”
这番话,条理清晰,逻辑分明,瞬间让阿龙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什么叫采来的药材三七分?什么叫诊金还要用药材来付?这绕来绕去的,他们不是白忙活吗?
林渊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一笑:“听不懂?那我给你算一笔账。你们的病人,现在不治,就是个死。你们的壮劳力,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听我的,你们的病人能活命,你们的劳力能换来救命的药材,甚至,如果你们采的药足够多,除去诊金,你们还能剩下一些。这些剩下的,就是你们的。”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更具诱惑力的筹码:“而且,如果你们做得好,让我满意了。你们剩下的那些药材,我,可以考虑用别的东西来换。”
别的东西?
阿龙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在这饥荒年代,除了药材,还能有什么“别的东西”?
答案,不言而喻。
是粮食!
这个少年,他不仅懂医术,他还有粮食!
这个猜测,像一道闪电,劈中了阿龙。他瞬间明白了德叔那番话的深意。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少年,他所掌握的,是足以让他们这群流民,在这片绝望的土地上,重新活下去的根本!
医术,是救命的钥匙。
采药,是获取钥匙的途径。
而粮食,则是那扇门后,最的奖赏!
想通了这一切,阿龙再无半分犹豫。他“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对着林渊,行了一个大礼。
“林公子大恩!我阿龙,代表高家庄上下七十六口,应下此事!从今往后,我们都听公子差遣!您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往西!”
这突如其来的一跪,把陈氏和林禾吓得魂飞魄散。她们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一个凶神恶煞般的流民头子,竟然给自己的儿子(哥哥)下跪了!
林渊却坦然受了这一礼。
他知道,自己这一局棋,走对了。
他没有用虚无缥缈的“恩情”去笼络人心,而是用赤裸裸的“利益”和“规则”,将这群桀骜不驯的流民,牢牢地绑在了自己的战车上。
他给他们希望,也给他们枷锁。
“起来吧。”林渊的语气依旧平淡,“口说无凭。让你身后那个能做主的老先生,亲自来跟我谈。”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将阿龙视为真正的对手。他知道,这艘船的舵,握在那个名叫“德叔”的老者手中。
阿龙没有丝毫被轻视的恼怒,反而觉得理所当然。他连忙起身,恭敬地说道:“是!我这就去请德叔过来!”
说完,他便带着人,留下了那份“薄礼”,兴冲冲地转身离去。
首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村口,陈氏和林禾才像虚脱了一般,靠在了墙上。
“渊……渊儿,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陈氏的声音都在发颤,“你什么时候会看病了?你跟他们说的那些……娘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林禾也拉着林渊的衣袖,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困惑和担忧:“哥,那些人看着好凶,你会不会有危险?”
林渊转过身,看着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脸上终于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他没有解释太多神神鬼鬼的事情,只是用一种最能让她们理解的方式说道:
“娘,禾儿,你们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的,那位在梦里指点我的白胡子老神仙吗?”
母女俩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老人家不仅给了我神种,还传了我一些识药救人的本事。”林渊半真半假地解释道,“他说,这世道,光会种地是不够的,手上有救人的本事,才能安身立命。今天早上我送出去的药,就是他教的方子。”
这个解释,虽然听上去匪夷所思,但对于己经见识过林渊种种“神迹”的陈氏和林禾来说,却是最合理、最能接受的答案。
原来,一切都是神仙的安排!
她们心中的恐惧和疑惑,瞬间被一种巨大的安心和自豪所取代。
“这么说,你真的能救他们?”
“嗯。”林渊点头,“但我们不能白救。娘,从今天起,我们家的日子,要变了。”
他指着地上那口破铁锅和几块干粮,眼神深邃。
“这些,只是一个开始。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拿着他们最宝贵的东西,上门来求我们。而我们,要做的,就是牢牢把握住我们手中的价值,换取我们想要的一切。”
价值的天平,己经开始倾斜。
而他林渊,就是那个手握砝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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