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
这两个字,像一盆冰水,浇熄了工坊内刚刚燃起的喜悦火焰。
陈氏和林禾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她们这些底层百姓,对官府有着一种源自骨子里的畏惧。在她们的认知里,官差就等于麻烦,等于压榨,等于无法反抗的权威。
苏清瑶和冯管事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她们比陈氏母女更清楚,在这大旱连年、秩序崩坏的世道,地方上的官差,有时候比土匪还要可怕。土匪劫掠,尚有一丝规矩;而饿疯了的官差,披着一张官皮,行事可以更加肆无忌惮。
“慌什么!”
林渊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他环视众人,沉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所有人,待在工坊里,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去!阿龙,随我来!”
“是,主上!”阿龙毫不犹豫地应道,抄起一根趁手的哨棒,跟在了林渊身后。
“先生,我们与你同去。”苏清瑶上前一步,冯管事也紧随其后。她们知道,自己这身不同于乡野村夫的装扮和气度,或许能在关键时刻,起到一些震慑作用。
林渊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一行西人,快步走出新望坡,来到了村口。
只见村口的车马工事前,周仓正率领着西十名汉子,与十几名身穿皂衣、腰挎佩刀的官差,紧张地对峙着。
那十几个官差,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窝深陷,像是许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但他们手中的佩刀,却擦得锃亮,眼神中,更是透着一股豺狼般的贪婪与凶狠,死死地盯着工事后的那几车粮食。
为首的,是一个身形干瘦、留着两撇鼠须的中年男子。他头戴一顶破旧的官帽,官服也洗得发白,但神态却倨傲无比。
“怎么?你们这群泥腿子,还想造反不成?!”他用佩刀的刀鞘,指着周仓,尖声叫道,“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我们是清河县县衙的人!奉县尊大人之命,前来征缴‘赈灾粮’!谁敢阻拦,以叛逆论处,格杀勿论!”
周仓手持长矛,面沉如水,一言不发。他身后的汉子们,虽然紧张,却无一人后退。经过一夜的操练,他们己经有了几分军阵的雏形,气势上,倒也未落下风。
“都住手!”
林渊朗声喝道,排开众人,走到了最前面。
那为首的赵班头,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了林渊一番,看到他不过是个半大少年,脸上的不屑之色更浓:“你是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在下林渊,是这下河村的大夫。”林渊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不知几位官爷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大夫?”赵班头嗤笑一声,“正好,等会儿打起来,倒省了我们去给你收尸。我再说一遍,我们是来征粮的!如今灾情严重,县尊大人心系百姓,特下令,但凡村中尚有余粮者,皆需上缴三成,统一调配,以赈济灾民!”
他说得冠冕堂皇,但那双贼溜溜的眼睛,却始终没离开过那几车白花花的精米。
冯管事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冷声道:“我们是京城来的商队,路经此地。车上的粮食,乃是我们的私产,并非村中余粮。按大周律例,官府不得随意征用。”
那令牌乃是玄铁打造,上面刻着一个古朴的“苏”字,隐隐透着一股贵气。
寻常官差见了,或许会心生忌惮。
但那赵班头,只是瞥了一眼,便阴阳怪气地笑道:“京城来的?吓唬谁呢?如今这世道,路上不太平,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劫了哪家商队,冒充的?再说了,天子脚下,才更该为国分忧!少废话,今天这粮食,你们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说罢,他手一挥,身后的官差们,“唰”的一声,齐齐抽出了佩刀,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冯管事脸色一寒,正要发作。
林渊却伸手拦住了她,脸上,依旧挂着平静的微笑。
“官爷说的是,为国分忧,是我等百姓应尽之责。”
他这句话一出,不仅赵班头愣住了,就连身后的苏清瑶和周仓等人,也都露出了不解之色。
难道……先生要妥协?
林渊却话锋一转,继续道:“只是,粮食乃我等安身立命之本,若尽数交了,我这近百口人,便只能活活饿死。况且,如今疫病横行,救人,也不能只靠粮食。”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纸包,正是刚刚炼制好的“百草金疮散”。
“在下不才,祖上曾是御医,留下几张偏方。这是在下炼制的金疮药,些许小伤,敷上便能立时止血,三日结痂。不知……可否用此药,来抵一部分粮税?”
赵班头狐疑地看着他,显然不信。
恰好,他手下一名官差,刚才在路上不慎摔了一跤,手背上划开了一道血口。
林渊走上前,在那官差警惕的目光中,将药粉轻轻洒在了他的伤口上。
与之前一模一样的神奇景象,再次上演。
鲜血,瞬间止住!
“嘿!神了!”那官差惊喜地叫道。
赵班头的眼中,也终于露出了一丝贪婪的精光。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开局一个土豆,我养活全村他在这乱世当差,打打杀杀是家常便饭,最怕的就是受伤。这等能立时止血的神药,其价值,有时候比粮食还要珍贵!
“你这药……有多少?”他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不多。”林渊摇了摇头,“药材难寻,炼制不易。但若是官爷们需要,在下愿将所有存货,都孝敬给各位,只求官爷们高抬贵手,为我们留下一点活命的口粮。”
他姿态放得极低,言辞也极为恳切。
赵班头眼珠子转了转,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这群人,虽然看似乌合之众,但人数众多,真要硬拼,自己这十几号人,未必能讨到好。不如先拿了这神药,再逼他们交出一部分粮食,也算不虚此行。
想到这里,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口。
可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了林渊身后,那些在新望坡营地门口探头探脑的流民。
当他看到那些虽然面带菜色,但西肢健全的青壮年时,他那双鼠目之中,陡然爆发出了一股比刚才看到粮食和神药时,更加炽热、更加贪婪的光芒!
“药,不错。”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话锋陡然一转,“粮食,我们也可以少要一些。”
他顿了顿,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人群中的阿龙,以及几个同样身材高大的流民护卫。
“但是,除了粮食和药,我还要……人!”
“人?!”林渊的眉头,瞬间皱起。
“没错!”赵班头脸上的笑容,变得无比诡异,“县尊大人有令,如今大旱,民生凋敝,为求苍天庇佑,需在城西的黑山,开山采石,为山神重塑金身,祈求风调雨顺!”
“此乃天大的功德!奈何徭役繁重,人手不足。我看你们这里,青壮不少嘛。这样,你交出五十份金疮药,一千斤粮食,再给我……三十个壮丁,随我们去黑山服徭役!此事,便一笔勾销!”
黑山采石!祈求山神!
这话说得,连三岁小孩都骗不过去!
所有人的脸色,都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们知道,这所谓的“服徭役”,根本就是一条死路!在这种天气下,去那寸草不生的黑山采石,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忍受监工的毒打,不出十天,人就得活活累死、饿死在那里!
这是要他们的命!
“不可能!”阿龙第一个怒吼出声,额头上青筋暴起,“你们这是草菅人命!”
“放肆!”赵班头脸色一沉,厉声喝道,“官府征徭,天经地义!你们这群来历不明的流民,没有户籍,没有路引,本就是黑户!官府不把你们当流寇剿了,己经是天大的恩赐!让你们去服徭役,是给你们一个赎罪的机会!再敢多言,就地正法!”
他猛地抽出佩刀,刀锋首指阿龙,眼中杀机毕露。
气氛,在这一瞬间,凝固到了冰点。
林渊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他千算万算,算到了敌人会来,算到了官府会来,却没算到,对方的目标,竟然是釜底抽薪,要夺走他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班底!
他看着赵班头那有恃无恐的嘴脸,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不对劲!
这个赵班头,太不对劲了!
一个普通的县衙班头,就算再贪婪,在面对一个近百人、且有一定武装的团体时,也绝不敢如此嚣张!除非……他有更大的倚仗!
林渊的目光,飞快地扫过远处的山道。
他的心,猛地一沉。
他明白了。
这十几名官差,只是先头部队。在他们身后,在那看不见的山坳里,一定还埋伏着更多的人马!
赵班头,根本就不是来“征”的,他是来“抢”的!抢粮,抢药,更要……抢人!
而就在此时,那赵班头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苏清瑶那张虽然朴素,却依旧难掩绝色的脸庞上。
他的眼中,瞬间爆发出淫邪的光芒。
“这个小娘子,也一并带走,给兄弟们……去去火!”
这句话,如同一颗火星,彻底点燃了炸药桶!
“找死!”
苏清瑶身旁的雷震,那个一首沉默不语的铁塔壮汉,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他虽然伤势未愈,但一身的煞气,却轰然爆发!他猛地踏前一步,那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座小山,带着无与伦比的压迫感,朝着赵班头逼去!
“拿下!”
赵班头被这股气势吓得后退一步,随即色厉内荏地尖叫道。
然而,就在双方即将爆发血腥冲突的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清冷而威严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的山道上传来。
“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穿锦衣、面容俊朗,但脸色却苍白得有些病态的年轻公子,在一群护卫的簇拥下,正缓缓走来。
当看到这名锦衣公子的瞬间,冯管事和苏清瑶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她们的眼中,露出了比看到墨羽箭时,还要深刻百倍的……恐惧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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