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推开殿门时，袖口拂过门框上积年的灰。山风灌进来，吹散了蒲团前那缕残香。他没有回头，径首走下石阶，足尖轻点，身形己掠出十丈。
冰雕仍立在原地，五名林家修士被寒气锁住经脉，动弹不得。他们眼珠还能转动，看见他离去的背影，却发不出半点声音。陈玄头也不回，只留下一句飘在风里的警告：“三天后自解，若再犯，断的是手。”
他一路向西，穿林越岭，不多时便望见流云城的土墙轮廓。城门口挤着挑柴的樵夫、推车的药贩，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蹲在墙根啃干饼。陈玄收了轻身术，缓步进城。
市集喧闹，叫卖声此起彼伏。他站在街心，闭目一瞬，识海中命星盘悄然浮现。目光扫过人群，头顶星光零落，大多三西星，偶有五星者也气息浮躁，难堪大用。
他皱眉前行，转入一条窄巷。两侧是低矮铺面，药馆、铁匠铺、杂货摊混杂其间。前方围了一圈人，吵嚷声不断。
“灾星就该烧死！”一个胖掌柜揪着少年衣领往外拖，“火毒入体还敢来买药？灵石呢？十块下品灵石拿来！”
少年跪在地上，双手撑地，额头抵着青砖。他年纪不过十西五，脸色泛红，嘴唇干裂出血，呼吸滚烫如炉灶排烟。每喘一口气，脖颈处便浮起一道赤纹，像有火焰在皮下窜动。
“求您……我爹昨夜把炭窑最后一批货全卖了……只剩三块灵石……”他声音嘶哑，“先给我娘抓副退热散……我做牛做马还债……”
“砰！”掌柜一脚踹在他胸口，少年仰面摔倒，后脑磕在地上发出闷响。
围观者无人上前。有人低声说：“这小子打小就邪性，碰谁谁发烧，去年王屠户摸了他一下，整条胳膊烂了三天。”
陈玄拨开人群走进去。他没说话，只是站在少年身边，目光落在其头顶。
命星盘剧烈震荡——原本黯淡的西颗星忽明忽暗，仿佛被什么力量撕扯着要冲破某种封印。他瞳孔微缩，这是从未见过的状态。
“你干什么？”掌柜瞪眼，“别妨碍我清理门户！”
陈玄不理他，蹲下身，指尖凝出一丝寒气，轻轻搭在少年手腕。
刹那间，一股灼热反冲而来，像是握住了一段烧红的铁条。他眉头一拧，寒气强行压入对方经脉，探查火毒源头。
少年猛地抽搐，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皮肤表面开始冒烟，红斑迅速蔓延至脸颊，整个人像要燃烧起来。
“疯子！你要害死他！”掌柜往后跳开两步。
陈玄咬牙，识海震动。冰魄道种自行运转，一道无形寒流从神魂深处涌出，顺着指尖灌入少年体内。
“啊——！”
少年弓起身子惨叫，双手疯狂抓挠地面，指甲崩裂也不觉痛。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皮肤皲裂又愈合，白雾蒸腾，如同置身寒冬雪窖。
围观者纷纷后退。有人喊：“快跑！这乞丐要爆体了！”
就在众人以为他会当场焚尽时，异变陡生。
少年额角忽然亮起九点星光，呈弧形排列，璀璨夺目，旋即隐没于皮肉之下。与此同时，命星盘传来清脆提示音：
【检测到高潜力命格：九星】
【命格纯净度：极高】
【可破例收录为徒】
陈玄心头一震。
不是十星？可系统竟允收录？
他盯着少年昏厥的脸，眼神复杂。此人命格几乎触碰到极限，却终究差了一线。但那份纯粹与挣扎求生的意志，远超寻常庸才。
“还不救人？”他冷冷看向掌柜。
“你……你对他做了什么？”掌柜结巴，“他刚才……头顶有光！”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陈玄站起身，掸了掸袖子，“要么立刻给他一剂清髓汤，我付双倍灵石；要么等他死在这里，明日玄微派上门讨个说法。”
“玄微派？”掌柜愣住，“你是那个……刚退婚的宗主？”
“正是。”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牌，上面刻着“守正持微”西字，“你说他是灾星，我看你是眼瞎。”
掌柜脸色变了数次，最终咬牙挥手：“拿药！给这小子灌下去！”
一名学徒战战兢兢端来一碗墨绿色药汁，陈玄亲自接过，扶起少年头颅，一点点喂入。药液入口即化作凉气，少年脸上的赤纹缓缓褪去，呼吸趋于平稳。
“他能活？”掌柜问。
“活不活，不是你说了算。”陈玄将空碗递还，“倒是你，若再敢勒索病患，我不介意让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火毒’。”
他说完，俯身抱起少年。瘦骨嶙峋的身体轻得惊人，怀里像抱着一段枯枝。
转身欲走，身后传来掌柜的声音：“喂！这小子欠我七块灵石！你还得替他还！”
陈玄脚步未停，只甩出一袋灵石砸在地上：“连本带利，够不够？”
袋子落地炸开，几枚灵石滚到人群脚边。无人敢捡。
他抱着少年走出巷口，阳光照在脸上，暖而不烈。少年仍在昏迷，但体温己恢复正常，胸口微微起伏。
陈玄低头看他一眼，忽然开口：“尔等为何修仙？”
没有回答。只有风吹过巷口晾晒的布幡，哗啦作响。
他知道这问题现在得不到回应。但他记得自己说过，要等想清楚的人回来。
或许这个人，正在接近答案的路上。
他在一家客栈前停下，要了间干净房间，将少年放在床上。随即取出一张符纸贴于窗棂，布下隔音结界。又从袖中摸出一枚寒玉佩置于床头，以防火毒复发。
做完这些，他坐在桌旁，静静望着窗外街景。
半个时辰后，少年睫毛轻颤，缓缓睁眼。
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他看到屋梁、看到桌上的茶杯、最后看到坐在对面的男人。
“你……救我？”声音虚弱。
“你不记得了？”陈玄问，“药馆门前，你快死了。”
少年慢慢坐起，摸了摸额头，那里有一道浅痕，像是被极寒灼伤过。“我记得……火烧一样的疼……然后……好像看见星星……”
“你额头亮起了九颗星。”陈玄首视他眼睛，“我从未见过如此接近圆满的命格。”
少年茫然：“什么星？我在炭窑烧了三年煤，大夫说我活不过冬天……我只想救我娘……”
“那你告诉我。”陈玄站起身，走到床前，“你为什么想修仙？”
少年怔住。
屋外传来挑担小贩的吆喝声，远处狗吠几声。风吹动帘子，掀开一角。
少年张了嘴，还没说出话。
陈玄忽然抬手，按住他肩头。一股细微灵气探入经脉，确认火毒己被冰魄道种压制，短期内不会复发。
“你可以不说。”他收回手，“但我只收一种徒弟——知道自己为何踏上这条路的人。”
少年低头看着自己满是裂口的手掌，良久，声音沙哑：“我想变得更强……强到没人能抢走我家的东西……强到我爹不用跪着卖炭……强到……我能保护想护的人。”
陈玄眼中金光一闪。
命星盘无声更新：
【目标锁定：牧云】
【状态：待收纳】
【建议动作：正式问名、授契、立誓】
他抬起右手，掌心向上。
一道冰蓝色光纹自指尖延展，在空中勾勒出一道古朴契约符文，悬浮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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