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疗养院坐落在城郊的半山腰，西周种满了常青的松柏，即使是初冬，也透着几分生机。顾言深提着两大袋礼品站在疗养院门口，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蜷缩 —— 袋子里装着他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进口保健品、上好的参茶，还有林溪母亲以前最喜欢的苏绣手帕，每一样都是他花了心思准备的。
这是他卖掉婚房后的第三天。签完卖房合同的那一刻，他心里空落落的，却也生出一丝孤注一掷的勇气：既然常规的示好行不通，或许能从林溪的母亲那里找到突破口。他记得以前林母待他极好，总说 “言深是个踏实的孩子，溪溪跟着你我放心”，就算后来他和林溪闹离婚，林母也只是叹气，从未说过过重的话。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觉得或许林母能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帮他在林溪面前说几句好话。
提前联系过疗养院的院长后，顾言深被引着往住院部走。走廊里很安静，只有护士推着治疗车走过时发出的轻微声响。想到即将见到林母，他的心跳越来越快，反复在心里演练着道歉的措辞，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妥，连最后一点机会都失去。
“顾先生，林阿姨就在前面的活动室里晒太阳。” 院长停下脚步，指了指不远处的玻璃门，“您进去吧，我先不打扰了。”
顾言深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活动室的门。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暖洋洋地落在林母身上。她穿着一件米黄色的针织衫，坐在藤椅上，手里拿着一副老花镜，正低头翻看一本旧相册，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阿姨。” 顾言深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母抬起头，看到他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冰冷的疏离取代。她放下相册，没有起身，只是淡淡地问：“你怎么来了？”
顾言深快步走过去，将礼品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局促地站在她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阿姨，我来看您。这些是我给您买的保健品，还有您喜欢的苏绣手帕，您看看合不合心意。”
林母的目光扫过桌上的礼品，没有丝毫动容，反而皱了皱眉：“你把这些东西拿走吧，我用不上。”
“阿姨，这都是我的一点心意……” 顾言深急忙说，“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对不起您，也对不起溪溪。我今天来，是想跟您诚恳地道歉。”
他弯下腰，深深鞠了一躬，语气里满是悔恨：“阿姨，我错了。以前我太自私、太糊涂，被外面的诱惑迷了眼，忽略了溪溪的好，把她伤得那么深。离婚后我才幡然醒悟，才知道自己丢掉了世界上最珍贵的人。我每天都在后悔，恨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傻。”
林母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眼神平静地看着他，没有一丝波澜。
顾言深以为她是在等他继续说，便又接着道：“阿姨，您以前最疼我，也最了解我。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可能您觉得我是在找借口，但我是真心想弥补溪溪。我卖掉了我们以前的婚房，就是想彻底和过去的错误划清界限。我每天都在想办法靠近她，想让她看到我的改变，可她根本不给我机会……”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哽咽了：“阿姨，我知道您在溪溪心里很有分量，求您帮帮我，帮我在她面前说几句话，让她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好不好？我保证，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对她，把她宠成公主，再也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他眼巴巴地看着林母，眼神里充满了恳求，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活动室里静得只剩下窗外风吹树叶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林母才缓缓放下茶杯，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失望，还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顾言深，你说完了吗？”
顾言深愣了一下，连忙点头：“阿姨，我说完了。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您可能还在生气，但我是真的想弥补……”
“弥补？” 林母打断他，语气冷淡，“当初溪溪跪在我面前哭，说你夜不归宿、说你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说你连她生病都不管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弥补？当初她拿着离婚协议书，红着眼睛问我‘妈，是不是我不够好，所以他才不爱我了’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弥补？”
林母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顾言深的心上。他张了张嘴，想辩解，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那些画面他虽然没亲眼见过，却能想象出林溪当时的绝望和委屈，而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阿姨，我那时候是被猪油蒙了心，我知道错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错了？” 林母冷笑一声，“一句‘错了’就能抵消溪溪受的苦吗？你知道她离婚后有多难吗？一个人租房子，白天上班，晚上还要兼职，生病了连个端水的人都没有。我住院需要钱，她到处找人借钱，却从来不肯告诉你，就因为怕你觉得她麻烦！”
林母的眼眶渐渐红了：“我这个女儿，从小就懂事，什么事都自己扛。她以前有多爱你，你心里清楚。她把所有的真心都给了你，可你呢？你把她的真心踩在脚下，当成一文不值的垃圾。顾言深，你配说‘弥补’这两个字吗？”
顾言深的脸色惨白，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以前只知道林溪离婚后过得不好，却不知道她竟然难到这种地步。他想起自己那时候正和苏曼花天酒地，挥霍着本该属于他和林溪的钱，心里的愧疚和悔恨像潮水一样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阿姨，我对不起溪溪，对不起您……” 他哽咽着说，“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机会不是我能给的。” 林母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却依旧坚定，“当初是你不珍惜溪溪，亲手把她推开的。现在她好不容易走出了过去的阴影，找到了真正对她好的人，过得很幸福，我作为母亲，只会支持她的所有决定，不会再让任何人打扰她的生活。”
“您说的是陆沉渊？” 顾言深的心一紧，“可是阿姨，我和溪溪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就这么算了吗？我真的能改，我比他更爱溪溪……”
“爱不是靠嘴说的。” 林母打断他，“沉渊那孩子我见过，踏实、稳重，对溪溪是真的好。溪溪生病，他寸步不离地守着；溪溪工作遇到困难，他比自己的事还上心；就连对我这个老婆子，也是嘘寒问暖，每周都来看我，比亲儿子还贴心。你呢？你除了现在说几句后悔的话，还做过什么？”
顾言深语塞了。他想起自己以前对林母的忽视 —— 她生日时，他只让助理送了个蛋糕；她住院时，他只去过一次，还待了不到十分钟就以 “公司忙” 为借口离开了；甚至连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他都记不清楚。和陆沉渊比起来，他确实差得太远了。
“阿姨，我以后会经常来看您，会帮您做很多事……” 他急忙说。
“不必了。” 林母摆摆手，“我不需要你的关心，也不想因为你，让溪溪心里不舒服。顾言深，我今天把话说明白了，你和溪溪己经过去了，你不要再纠缠她，也不要再来看我。你要是真的为她好，就离她远一点，让她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日子。”
她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相册，转身就要往病房走。
“阿姨！” 顾言深急忙上前一步，想拦住她，“您再考虑考虑，求您了……”
“顾先生，请你自重。” 林母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警告，“如果您再这样纠缠下去，我就给溪溪打电话了。到时候闹得大家都不愉快，对谁都没好处。”
顾言深的脚步僵住了。他看着林母决绝的背影，知道自己今天无论说什么，都不可能让她改变主意了。他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了。
活动室里的阳光依旧温暖，却照不进顾言深冰冷的心里。他看着桌上那些精心准备的礼品，觉得无比讽刺 —— 这些东西在林母眼里，或许还不如陆沉渊一句贴心的问候值钱。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活动室，走廊里的护士看到他狼狈的样子，都投来异样的目光，他却毫不在意。走到疗养院门口时，他看到陆沉渊的车正缓缓开进来，车窗降下，陆沉渊看到他时，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却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就径首开车往住院部去了。
顾言深知道，陆沉渊是来看林母的。他能想象到里面的场景：陆沉渊会提着林母喜欢吃的水果，笑着和她聊天，陪她散步，就像真正的母子一样。而他，却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冷风一吹，顾言深打了个寒颤。他回头看了一眼疗养院的大门，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疼。他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彻底失去林溪了。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疗养院门口的长椅上坐了下来。从下午一首坐到傍晚，看着太阳慢慢落下山，将天空染成一片橘红色。他想起以前和林溪一起陪林母来这里散步的场景，那时候的阳光也是这样温暖，林母笑着说 “以后你们要常陪我来”，他和林溪相视一笑，满口答应。可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守着这些破碎的回忆。
手机响了，是助理打来的：“顾总，公司明天的董事会资料需要您签字，您什么时候回公司？”
“明天再说吧。” 顾言深的声音疲惫不堪，“我今天不想回去。”
挂了电话，他从口袋里拿出烟，想点燃，却发现手抖得厉害，怎么也打不着火。他索性把烟扔在地上，用脚狠狠踩灭。
“溪溪，我真的错了……”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马路，轻声说，“可是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傍晚的风越来越冷，顾言深站起身，慢慢走向自己的车。他知道，他必须接受现实，必须学会放手。虽然心里像刀割一样疼，但他明白，这是他唯一能为林溪做的事 —— 不再打扰，不再纠缠，让她安安稳稳地幸福下去。
而此时的疗养院里，陆沉渊正陪着林母在花园里散步。林母笑着说：“刚才顾言深来找过我，还带了不少东西，想让我帮他说情。”
陆沉渊点了点头：“我在门口看到他了。”
“我己经把他赶走了。” 林母的语气坚定，“溪溪现在过得这么好，我不能让他再来添乱。沉渊，溪溪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对她。”
陆沉渊握紧林母的手，认真地说：“阿姨，您放心，我会用一辈子来守护溪溪，不会让她再受一点委屈。”
林母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夕阳下，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温馨而和睦。
顾言深开车离开疗养院时，特意绕到花园附近，远远地看到了他们的身影。他的心里一阵酸涩，却没有停留，踩下油门，径首离开了。
车窗外的风景飞快地倒退，像他和林溪那些逝去的时光。他知道，从今天起，他要彻底放下过去，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虽然这个过程会很痛苦，但他别无选择。
他的追妻之路，终究还是走到了尽头。没有轰轰烈烈的结局，只有一份沉甸甸的悔恨，和一句迟到了太久的 “对不起”。而林溪和陆沉渊的幸福，才刚刚开始，像夕阳下的花园一样，温暖而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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