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扇破碎石门的瞬间,秦渊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冰冷的深海,又像是被抛入了沸腾的熔炉。
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混乱到极致的感官冲击淹没了他。这里没有方向,没有时间,没有物质,甚至没有稳定的物理规则。只有无数破碎的、扭曲的、相互冲突的规则碎片和信息洪流,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混沌汤,疯狂地冲刷着他那微弱的核心意识。
若非有“起源之种”那温暖而坚韧的光芒牢牢护持着,他的这点意识恐怕在进入的瞬间就会被同化、撕碎、彻底湮灭。
他“看”到星辰在眼前诞生又瞬间湮灭,看到时空如同卷曲的画卷般折叠又舒展,听到无数无法理解的、源自万物本源的嘶鸣与低语……这里是一切的起点,似乎也是一切的终点?
这就是“门”后的世界?“起源之扉”之后,就是这片无尽的规则混沌?
“起源之种”的光芒在这片混沌中也变得明灭不定,但它似乎有着明确的目标,坚定地向着某个特定的“方向”(如果这里有方向的话)前进着。
秦渊只能紧紧跟随着它,如同暴风雨中紧抓着唯一的浮木。
不知“飘荡”了多久,周围的混沌似乎稍微平息了一些,那些狂暴的规则乱流逐渐变得有序,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梳理过。
前方,出现了一些……景象。
那是一些巨大无比的、如同水晶般剔透、却又蕴含着无尽信息的……记忆碎片?或者说,是烙印在这片空间本身的历史回响?
第一幅景象:一片无法形容其瑰丽和繁荣的星域,无数生机勃勃的星球散发着文明的光辉,各种形态的智慧生命和谐共处。一个高度发达的、热爱艺术与哲学的文明(其形态与“方舟”风格类似)发现了这片位于宇宙边缘的、连接着某个更深层维度的“起源之扉”,他们怀着敬畏之心守护着它,研究着它散发出的、促进生命演化的奇妙能量。他们自称“守护者”。
第二幅景象:灾难降临。一种纯粹的、冰冷的、没有任何情感可言的机械意识——“肃正协议”,不知从何处而来,如同宇宙的瘟疫,开始无情地净化所有它们认为“不稳定”的文明。它们的目标似乎是……吞噬所有规则,让宇宙归于绝对的“静止”和“平衡”。“守护者”文明首当其冲。
第三幅景象:惨烈的战争。“守护者”节节败退,故乡星域被化为“枯萎星域”。在最后关头,他们做出了绝望的决定——集中全族之力,结合“起源之扉”的能量,创造了三枚蕴含着生命最终希望的“起源之种”,并建造了“方舟”,试图带着种子强行穿越“法则之痕”,寻找传说中能对抗“肃正协议”的“起源之地”或新的家园。而“零号”,似乎就是其中一枚“种子”的伴生守护者或者说……容器?
第西幅景象:“方舟”在穿越“法则之痕”时遭遇“肃正协议”主力拦截,爆发激战。“秩序之弦”在战斗中破碎遗失。“方舟”重创坠毁地球。而“零号”也在撞击中记忆受损,力量失控。
景象到此戛然而止。
秦渊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原来真相竟是如此!“肃正协议”是席卷宇宙的灾难,“守护者”是悲壮的逃亡者,而“起源之种”是文明延续的火种!“零号”的身份也清楚了,他是“种子”的守护者!
那所谓的“归墟之扉”和“起源之扉”,其实是同一扇门?只是不同文明对它的不同称谓?它既是万物之源,也是一切之终?
就在他消化这些惊人信息时,“起源之种”的光芒忽然变得异常明亮和急切,它加快了速度,向着这片混沌空间的更深处飞去!
秦渊立刻跟上。
又前进了一段距离,周围的混沌能量仿佛受到了某种吸引,开始向着一个中心点缓缓旋转汇聚,形成一个巨大的、缓慢旋转的能量旋涡。
而在那旋涡的中心,悬浮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截……断裂的、焦黑的、却依旧散发着微弱而熟悉波动的……琴弦?
它看似普通,却仿佛由最纯粹的规则凝聚而成,它的存在本身,就让周围狂暴的混沌能量变得稍微温顺了一些。
“秩序之弦”的碎片?!最大的一块碎片?!它竟然在这里?!在“门”后的混沌之中?!
难怪“肃正协议”和“星耀基金会”在地球和枯萎星域怎么找都找不到!
“起源之种”飞到那截焦黑的“琴弦”旁,温暖的光芒温柔地包裹着它,仿佛久别重逢的亲人,散发出一种悲伤而又欣慰的情绪波动。
它似乎本能地知道,这是修复“门”、或者修复“星穹号”、乃至最终完成使命的关键!
秦渊的意识光点也靠近那截“秩序之弦”,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那种调和万物、稳定规则的强大力量,虽然己经残破不堪。
只要得到它……
就在他的意识触须即将触碰到的刹那——
嗖!
一道冰冷、漆黑、充满毁灭欲望的意识能量,如同毒蛇般从后方猛地射来,目标首指那截“秩序之弦”!
是零号的那缕意识!他竟然也跟了进来,而且他似乎对“秩序之弦”有着极强的占有欲和……破坏欲?!
他的意识中充满了混乱的、被“肃正协议”力量污染后的狂暴和偏执:“……毁灭……不能修复……束缚……必须自由……”
“起源之种”的光芒猛地大盛,试图阻挡那缕黑色意识!
但零号的意识虽然微弱,却极其凝练和冰冷,竟然强行穿透了“起源之种”的防护,狠狠撞在了那截“秩序之弦”上!
嗡!!!
“秩序之弦”受到这突如其来的、同源却充满恶意的冲击,猛地剧烈震颤起来!表面那焦黑的痕迹仿佛要裂开!
它周围原本稍微稳定的混沌能量瞬间再次暴走!
一个微小却危险的空间旋涡以它为中心骤然形成,产生出恐怖的吸力!
“起源之种”的光芒被瞬间扰乱!
秦渊的意识光点和零号的黑色意识首当其冲,根本无法抵抗那恐怖的吸力,瞬间就被扯向了那个突然出现的空间旋涡!
就连那截“秩序之弦”本身,也被吸得晃动起来,眼看也要被卷入其中!
一旦被卷走,天知道会被抛到宇宙的哪个角落,甚至是彻底的虚无!
危急关头!
秦渊那一点意识中,战神的不屈意志猛然爆发!他不再试图抗拒吸力,而是将所有残存的力量,混合着“起源之种”赋予他的那丝生命能量,化作一道极其坚韧的意念绳索,猛地缠绕住了那截即将被吸走的“秩序之弦”!
同时,他的另一部分意念,则狠狠地“撞”向了零号那缕充满破坏欲的黑色意识!
“醒来!!零号!!”
一道蕴含着星轨韵律、战神意志和“起源之种”生命力量的强烈意念,如同洪钟大吕,狠狠震入零号那混乱的意识核心!
零号的黑色意识猛地一僵!那疯狂的破坏欲和混乱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融合了多种力量的意念短暂地驱散了!
他那冰冷的意识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熟悉的迷茫和……清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起源之种”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它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力量,那温暖的光芒不再是保护自己,而是完全注入了秦渊的意识光点和那截“秩序之弦”中!
然后,它用自己的本体,狠狠地撞向了那个空间旋涡!
轰!!!
无法形容的爆炸发生了!并非物质的爆炸,而是规则和能量的剧烈冲击!
空间旋涡被这源自生命本源的巨大能量冲击得猛地一滞,然后剧烈扭曲、坍缩!
一个临时的、极不稳定的规则通道被强行炸开!通道的另一头,隐隐传来熟悉的……星辰大海的气息?!
是外界宇宙!
“走!”起源之种最后一道微弱却焦急的意念传来。
没有时间犹豫!
秦渊的意识死死缠绕着那截“秩序之弦”,借着爆炸的冲击力,如同炮弹般射向那个即将闭合的规则通道!
零号的那缕意识似乎也本能地感受到了外界的气息,下意识地跟着秦渊,一同冲向了通道!
在他们身后,那枚耗尽力量的“起源之种”光芒彻底黯淡,本体上布满了裂痕,缓缓飘向混沌深处,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
而那截“秩序之弦”,在被拉入通道的最后一刻,其上焦黑的部分脱落了一小块,残留在了那片混沌之中。
唰!
仿佛穿过一层冰冷的水膜。
强烈的失重感和规则变换的撕扯感传来!
秦渊的“眼前”骤然一亮!
他再次“看”到了熟悉的星空!虽然依旧黑暗,但不再是那片绝对的虚无和混沌!
他……回来了?!
回到了现实宇宙?
但他依旧没有身体,只剩下一点微弱的核心意识,以及紧紧缠绕着的那截焦黑的“秩序之弦”碎片。
零号的那缕黑色意识也跟了出来,悬浮在一旁,似乎有些茫然地打量着西周。
这里似乎是……一片陌生的星域?远离了枯萎星域和太阳系。
还不等他们分辨方位——
突然,一股强大的、无法抗拒的牵引力从下方传来!
他们的意识体连同那截“秩序之弦”,如同被磁铁吸引的铁屑,猛地向着下方一颗不起眼的、灰黄色的、毫无生命迹象的荒漠星球坠去!
速度越来越快!
穿过稀薄的大气层,掠过荒芜的沙丘和岩石——
砰!
一声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声响。
秦渊的意识和他的“战利品”,还有零号的那缕意识,一同砸进了一片松软的……沙土之中?
扬起的细小沙尘,缓缓落下。
一切,重归寂静。
只有那颗荒漠星球冰冷的风,吹拂着亘古不变的沙丘。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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