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呼吸猛地一滞。
扫一辈子的落叶？
这个赌注未免也太大了。我肩上背负着父母的血海深仇，背负着妹妹十八年的痛苦，更背负着海森堡那足以颠覆世界的疯狂计划。我怎么可能将自己所有的未来，都押在这一盘小小的棋局之上？
“大师，这个玩笑并不好笑。”我的声音冷了下来。
“出家人不打诳语。”了尘的表情依旧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你若不敢，现在便可下山离去，贫僧绝不阻拦。”
他是在逼我。
逼我在这进与退之间，做出选择。
我看着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深邃眼眸，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拒绝他，然后离开？
不，我不能走。
阎王视他为我唯一的希望，而他也确实一语道破了我问题的核心。如果连他都没有办法，那这个世界上，恐怕就再也无人能解决我和零的困境了。
那么……就只有赌了。
我苏然，从地狱中爬出，一路走到今天，靠的从来都不是运气，而是那份敢于将一切都押上牌桌的决绝和自信！
“好。”
我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
“我赌了。”
“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哦？”了尘的眉毛微微挑起，似乎对我还敢提条件感到了一丝意外。
“如果我赢了，”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仅要知道如何铸造神座，我还要知道关于‘摇篮协议’，以及华夏‘守护者’的一切。”
既然他可能就是所谓的“守护者”之一，那么，这便是我了解这个神秘组织最好的机会！
了尘静静地看着我，良久，他缓缓点了点头。
“可以。”
然后，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执黑，先行。”
我不再废话，伸出手，从冰冷的棋盒里拈起一枚黑色的棋子。
棋子入手温润，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的冰凉。
我将它轻轻地落在了棋盘的天元之位。
开局占天元，这是最霸道也最狂妄的下法，意在掌控全局，俯瞰众生。这便是我的道，亦是我此刻内心的真实写照。
了尘看着我的这一手，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随手拈起一枚白子，看似随意地落在了棋盘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
那一子平平无奇，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让整个棋盘的气场都为之一变。
我微微皱眉，立刻落下了第二子，抢占要地，分割棋盘。
我的棋风就如同我的人，凌厉、霸道，充满了侵略性。
而了尘的棋风却截然相反。他不争不抢，只是在我每一次进攻的路径上，看似随意地布下一颗闲子。不攻不守，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化解掉我所有的攻势，让我的力量如同打在一团棉花上，有力却无处使。
棋局在沉默中进行着，石亭里只剩下棋子落在棋盘上那清脆的“哒、哒”声。
我的额头上渐渐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我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这根本就不是一盘普通的围棋。
随着棋局的深入，我感觉我的精神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不断地拉入这个由黑白二色所构成的世界里。
棋盘上纵横交错的线条在我眼中开始扭曲、模糊，渐渐化作一片无边无际的战场！
我的每一颗黑子，都化作了一个身披重甲、手持利刃的我！
而了尘的每一颗白子，则化作了一个个面目模糊，却让我感到无比熟悉和憎恨的身影！
苏晚儿！顾长风！海森堡！
甚至，还有那个被无数管线束缚着的我的父亲！以及那个曾经一度让我心神崩溃、背叛了我的母亲！
“杀——！！”
我双目赤红，彻底陷入了这场由心魔所构筑的幻境之中！
我指挥着我的黑子大军，疯狂地向着那些白色的身影发起冲锋！
我要撕碎他们！我要毁灭他们！我要将我所有的仇恨和愤怒，都倾泻在他们的身上！
然而，无论我如何冲杀，那些白色的身影总能以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躲过我的攻击，然后从一个我意想不到的角度反戈一击！
“噗嗤！”
“苏晚儿”那张扭曲而又恶毒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她的手中握着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地刺入了我的腹部！
“姐姐，你为什么不死在外面呢？你抢走了我的一切！”
剧烈的疼痛和那恶毒的话语，瞬间引爆了我心中那股属于零的狂暴魔性！
“滚开！！”
我怒吼一声，一拳将她的幻影轰成了碎片！
但下一秒，海森堡那张戴着金丝眼镜的斯文败类的脸，又出现在我的身后。他的手中拿着一支装满了未知药剂的注射器，冰冷的针头刺入了我的后颈。
“001，别反抗了。”
“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你的宿命，就是成为我成神的阶梯。”
那股熟悉的无力感和被支配的恐惧再次涌上我的心头！
“不——！！”
我疯狂地咆哮着，体内的力量彻底失控！金色的神性光芒与黑色的魔性气息在我身上疯狂交织碰撞！
我在棋盘的幻境中彻底暴走了！我不再有任何章法，只是凭借着本能，疯狂地落子、冲杀！
而现实世界里，石亭中。
了尘静静地看着对面那个双目赤红、浑身散发着恐怖气息，仿佛随时都会自爆的我。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怜悯。
“痴儿……”
他轻叹一声，缓缓拈起一枚白子，然后轻轻地落在了棋盘的中央，那个被我一开始就占据的天元之位上。
“啪。”
一声轻响，却如同黄钟大吕，在我的灵魂深处轰然炸响！
那一瞬间，我眼前所有的幻象轰然破碎！那些狰狞的仇敌，那些痛苦的回忆，都如同镜花水月般烟消云散。
我的意识重新回到了这片安静的石亭之中。
我低下头，看向面前的棋盘。
只见我的黑子虽然占据了棋盘的大半江山，看似气势磅礴，不可一世，但实际上却早己是外强中干，破绽百出。
而了尘刚刚落下的那一颗白子，就如同一把最锋利的尖刀，精准地插入了我那条看似坚不可摧的黑色大龙的心脏！
一子落下，满盘皆输。
我输了，输得一败涂地，输得体无完肤。
“噗——”
我再也压制不住体内那翻腾的气血，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面前的棋盘，将那黑白分明的世界，染上了一抹触目惊心的血色。
我的身体晃了晃，险些从石凳上栽倒下去。
我的脸上一片惨白，眼神里充满了不敢置信和深深的挫败感。
我竟然输了。
输掉了我的未来，输掉了复仇的希望，输掉了一切……
“你输了。”
了尘平静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按照约定，从今天起，你便是我红叶寺的一名扫地僧了。”
他的话像是一柄无情的重锤，狠狠地砸在我那早己濒临崩溃的心神之上，将我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彻底击得粉碎。
我的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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