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兰溪会师,忠魂得祭
兰溪,地处三江交汇,水网密布,舟楫往来如梭,是浙中重要的水陆码头。赵高翔率领大队人马抵达此处,虽身心俱疲,却也不敢有丝毫懈怠,立即着手利用此地发达的水路,重新整编队伍,部署防务,并将百姓、工匠及重要物资陆续装船,准备沿衢江向龙游、衢州方向进一步转移。
城内外一片繁忙景象,码头上桅杆如林,士卒引导着人流登船,秩序虽显匆忙,却并无太多混乱。王秀楚、陈子龙等人穿梭其间,协调各方,确保这庞大的转移计划能顺利进行。笼罩在队伍上方的,是金华屠城的阴影,以及对未来的一丝茫然。
次日清晨,薄雾尚未在江面上完全散去,下游方向忽然传来了阵阵号角与帆影。警戒的斥候飞马来报:“侯爷!下游出现大队水师船只,打的是‘翁’字旗和‘吴’字旗!”
赵高翔闻讯,立即带着张鼐、夏完淳等将领登上兰溪城头观望。只见衢江之上,数十艘大小战船破雾而出,为首几艘高大的楼船上,旗帜鲜明,甲胄闪亮,正是翁之琪和吴易的水师!
原来,翁之琪与吴易在接到赵高翔从金华发出的求援与转移信息后,忧心如焚。他们深知金华战事之险,赵高翔主力有倾覆之危。二人不敢耽搁,立即集结了麾下所有能调动的水师力量,一路溯江而上,遇有小股清军水寨或拦截,便强行攻击突破,日夜兼程,紧赶慢赶,终于在赵高翔抵达兰溪的第二天,成功会师!
船只靠岸,跳板放下。翁之琪一身水师将领的鳞甲,未等站稳,便快步冲上码头,其身后跟着同样面带焦灼与期待的吴易。当他看到安然无恙、虽面带倦色但目光依旧锐利的赵高翔时,这个在长江风浪里颠簸半生都未曾皱眉的汉子,眼眶瞬间就红了。
“侯爷!”翁之琪抢前几步,单膝跪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末将救驾来迟,让侯爷身陷险境,万死莫赎!”他身后的吴易及一众水师将领也齐齐拜倒。
赵高翔连忙上前,双手将翁之琪扶起,又示意众人起身。他握着翁之琪坚实的手臂,用力摇了摇,感慨道:“之琪,吴将军,何罪之有!若非尔等稳固后方,兼程来援,我赵高翔与这数万军民,焉能在此安稳立足?快快请起!”
他目光扫过翁之琪及其身后那些原属黄得功部下的老班底,心中一动,一个念头浮现。他沉声道:“之琪,你来得正好。我有一物,需交予你,交予所有曾追随靖国公(黄得功谥号忠烈,后追封靖国公)的弟兄们。”
翁之琪抬起头,眼中带着疑惑。只见赵高翔对身旁的亲兵队长周猛示意了一下。周猛会意,转身从一名亲兵手中接过一个木匣,郑重地捧到翁之琪面前。
木匣尚且带着一路奔波的尘土,但边缘缝隙处,隐隐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血腥气。
“打开它。”赵高翔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翁之琪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双手微微有些颤抖,接过了木匣。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将匣盖揭开。
刹那间,周围所有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翁之琪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为之停滞。木匣之内,以石灰垫底,一颗怒目圆睁、面容扭曲的首级赫然其中!正是那叛将——田雄!
“是……是他!田雄这狗贼!”翁之琪身后的几名原黄部旧将己然失声叫了出来,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与积压己久的愤恨。
翁之琪死死盯着那颗头颅,仿佛要将它烙印在灵魂深处。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不是恐惧,而是极致的激动与悲愤交织。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昔日靖国公黄得功如何厚待部将,如何英勇抗清,最终却如何在芜湖之战中,因田雄、马得功这两个贼子的临阵倒戈,被迫陷入重围,力战身死,壮志未酬!
“国公……国公爷!”翁之琪猛地抬起头,虎目中含着的热泪再也抑制不住,滚滚而下。他不再看那首级,而是转向赵高翔,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再次推金山倒玉柱般拜倒在地,这一次,是双膝跪地,行以最重之礼!
“侯爷!!”他几乎是吼出来的,额头重重磕在码头的青石板上,“末将……代靖国公!代所有被此獠背叛、含恨而死的弟兄们!谢侯爷报仇雪恨之大恩!”
他这一跪一拜,如同一个信号。码头上,所有原属黄得功部下的水师将士,无论官职高低,齐刷刷地跪倒一片,许多人己是热泪盈眶,甚至有人压抑不住地发出呜咽之声。田雄之死,对他们而言,不仅仅是杀了一个敌人,更是了解了一段刻骨铭心的血仇,洗刷了一份沉甸甸的耻辱!
周围的其他人,无论是赵高翔的嫡系,还是新近投靠的王之仁部,或是那些惊魂未定的百姓,都被这突如其来、充满悲壮与忠义的场面所震撼,纷纷驻足观望,码头上一时鸦雀无声。
赵高翔没有立刻去扶翁之琪,他承受了这一拜。他知道,这一拜,不仅仅是感谢,更是人心所向,是忠诚的凝聚。他待翁之琪情绪稍缓,才再次上前,用力将他搀起,目光扫过所有跪地的将士,声音清越而沉凝,传遍码头:
“众将士请起!靖国公乃我大明柱石,忠烈千秋!田雄背主求荣,投敌卖国,天人共戮!我赵高翔既为大明之臣,持掌军务,诛杀此獠,乃是分内之事,亦是为所有含冤殉国的忠魂,讨还一个公道!”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高昂:“今日,借此贼首级,我等便在兰溪江畔,遥祭靖国公及所有为国捐躯的英灵!告诉他们,他们的血不会白流,他们的仇,有人记得!他们的志,有人继承!”
“祭——奠——开——始!”
随着赵高翔一声令下,亲兵早己准备好香烛祭品。翁之琪亲手捧着那盛有田雄首级的木匣,置于江边临时设起的香案之前。香烟袅袅升起,融入江雾之中。
翁之琪率先焚香,跪拜于地,声音悲怆:“靖国公在上,末将翁之琪,与众弟兄,并靖朔侯赵公,今日于此,以叛贼田雄之头,祭奠国公及诸位弟兄在天之灵!伏惟尚飨,佑我汉军,驱除鞑虏,复我河山!”
身后,原黄部旧将、乃至所有感怀此情的将士,纷纷躬身下拜。没有人号令,一种肃穆而悲壮的气氛自然弥漫开来。江水滔滔,仿佛也在应和着这无声的誓言。
祭奠完毕,翁之琪转向赵高翔,眼神中的激动与悲愤己然化为更加坚定的忠诚与崇敬。他抱拳道:“侯爷!自今日起,我翁之琪及麾下全体水师将士,唯侯爷马首是瞻!刀山火海,绝无二话!”
“愿追随侯爷,驱除鞑虏,复我河山!”码头之上,吼声震天,声浪压过了江流之声。经此一事,赵高翔在军中的威望,尤其是在整合了各方势力后的核心凝聚力,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他不仅是一个能带领大家打胜仗的统帅,更是一个能体恤部下旧怨、为忠魂复仇雪恨的领袖!
接下来的两日,在翁之琪水师的护卫与运输下,转移工作大大加快。数以万计的军民、大量物资被装载上船,长长的船队开始依次启航,沿着衢江,逆流而上,向着龙游,向着更后方的衢州方向驶去。赵高翔站在一艘楼船的甲板上,望着逐渐远去的兰溪城,心中稍定。有了水师保障,转移之路将安全许多。
然而,就在船队秩序井然地向西航行,赵高翔与王秀楚、陈子龙等人正在船舱内商议抵达龙游后的布防与整合大顺军余部事宜时,舱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军情司首领林锐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惊惶。他甚至来不及行礼,便将一份密封的染血绢书双手呈上,声音低沉而急促:
“侯爷!福建信鸽密报!郑……郑芝龙……他……正式剃发降清了! 博洛己派遣军队进入福建,福州……危在旦夕!”
刹那间,船舱内落针可闻。赵高翔伸出去接密报的手,僵在了半空。王秀楚手中的茶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陈子龙猛地站起身,脸上血色尽褪。
郑芝龙降清!这意味着赵高翔集团的东南侧翼彻底暴露,最大的后勤基地和潜在盟友(郑成功)的处境瞬间恶化,整个南明的抗清局势,即将面临一场毁灭性的崩塌!
刚刚因阵斩田雄、顺利转移而提振起来的些许士气,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冲击得摇摇欲坠。前路,似乎变得更加昏暗与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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