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绝对的死寂。
身体在一条冰冷、光滑、仿佛没有摩擦力的管道中疾速下坠，失重感持续不断，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这里变得模糊。耳边只有自己血液奔流与心脏狂跳的声音，放大了无数倍，震耳欲聋。
这就是“归墟之路”？
林峰紧守灵台，混沌真气在体内缓缓运转，抵御着那股渗透骨髓、冻结思维的极致寒意。这寒意与“蚀髓寒”不同，它更古老、更纯粹、更接近“无”的状态，仿佛能湮灭一切生机与能量，连“太阳精魄”散发的光芒都被压制到仅能照亮周身尺许的范围，显得黯淡而挣扎。
他感觉到秦川、苏墨、周翰以及沈静宜和阿雅的气息就在附近，被无形的力量包裹着一同下坠，但彼此之间无法联系，仿佛每个人都坠入了独立的虚无牢笼。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下坠的速度开始减缓，那股无处不在的寒意也似乎达到了某种饱和的平衡。脚下传来一种非实非虚的触感，仿佛踏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极致黑暗与寒冷凝聚成的“地面”。
视野依旧一片漆黑，但灵觉感知中，他们似乎身处一个无比广袤、空无一物的奇特空间。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声音，没有光，没有物质，只有永恒的、绝对的寒冷与死寂。
“归墟”……难道就是世界的终点，一切的虚无？
“老师……秦先生……周老……你们在吗？”苏墨颤抖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她的声音传出后，并没有回声，而是被黑暗迅速吞噬，更添诡异。
“我在。”林峰沉声回应，声音同样显得微弱而遥远。他尝试移动，脚下如同踩着粘稠的冰雾，步履维艰。他催动“太阳精魄”，至阳之光勉强撑开一片微小的领域，将附近几人的身影照亮。
秦川、苏墨（依旧背着沈静宜）、周翰和阿雅都聚拢过来，人人脸色苍白，气息虚弱。沈静宜依旧昏迷，但生命体征在林峰之前注入的真气护持下还算平稳。阿雅则蜷缩在秦川怀里，小脸埋在膝盖间，身体微微发抖，似乎对这片绝对的死寂感到本能的恐惧。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周翰牙齿打颤，环顾西周无尽的黑暗，声音充满绝望，“归墟……难道就是……永恒的死亡？”
“不完全是死亡。”林峰凝神感知，眉头紧锁，“是‘寂灭’之前的状态，是万物终结后的‘背景板’。这里……残留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规则’痕迹。”
他的《混沌医经》传承中，有关于“太虚”、“归藏”的模糊记载，描述宇宙万物生于混沌，最终亦将归于寂灭。此地气息，与记载有几分相似，却更加具体和……压抑。
“我们必须找到出路！这里的寒意正在持续侵蚀我们的生机！”秦川检查着装备，发现所有电子设备都己彻底失灵，连“潜影”终端也成了一块废铁。纳米绳索也失去了感应。他们真正成了迷失在虚无中的孤舟。
出路在何方？连方向都无法辨别！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
一首沉默发抖的阿雅，忽然抬起了头。她的眼神不再是恐惧，而是一种空洞、迷茫，仿佛被某种无形力量牵引的状态。她的小手无意识地抬起，指向某个方向——在那绝对的黑暗中，她的指尖仿佛凝聚了一丝微不可察的、与周围死寂同源却更加凝聚的幽暗流光。
“那里……”阿雅的声音缥缈，不似人声，“……有……光……”
光？所有人都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眼前依旧是一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但林峰的灵觉却敏锐地捕捉到，在阿雅所指的那个方向，极远极深之处，似乎真的存在一种超越视觉的、概念层面的“吸引”，仿佛……黑暗的漩涡中心。
“阿雅能感应到？”秦川惊疑不定。
林峰心中一动，再次看向阿雅。女孩眼中的空洞越来越深，瞳孔深处，那曾经因“冰川之心”而泛起的冰蓝色，此刻竟转化为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古老的……幽暗之色！仿佛她的眼睛，变成了窥视这片死寂深渊的窗口！
“她的体质……在与‘归墟’共鸣！”林峰猛然醒悟！阿雅的“高同步率”，并不仅仅针对“冰川之心”，而是……对某种更本源的“寂灭”或“终极”规则有着天然的亲和！在这片纯粹的归墟死地，她的这种特质被无限放大，甚至能感知到常人无法感知的“路径”！
“跟着她指的方向走！”林峰果断决定。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众人相互扶持，朝着阿雅指引的方向，艰难地在虚无的“地面”上跋涉。每一步都如同在粘稠的冰海中挣扎，消耗着巨大的体力和心神。黑暗如同有生命的实体，不断挤压着“太阳精魄”撑起的微小光域，寒意无孔不入。
走了不知多久，仿佛穿越了永恒的时光。就在连林峰都感到真气即将枯竭，心神摇曳之时——
前方无尽的黑暗中，终于出现了一点不同。
那不是光，而是一种更加深邃的黑暗。仿佛所有的黑暗都在向那里汇聚、沉淀，形成了一个肉眼难以察觉、但灵觉能清晰感知到的“奇点”。
而阿雅指引的方向，正对着那个“奇点”！
“就是那里！”林峰精神一振。
随着靠近，众人感觉到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引力” 从那个“奇点”传来。周围的死寂寒意也开始出现极其细微的、漩涡状的流动，全部指向那个中心。
“归墟的……出口？或者……另一个层面的人口？”秦川猜测道，握紧了手中的粒子刀。
终于，他们抵达了“奇点”之前。近在咫尺，却依旧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到那里是一个吞噬一切、连感知都能扭曲的绝对黑暗核心。
“怎么过去？”苏墨颤声问道。首面这种绝对的“无”，比面对千军万马更让人恐惧。
阿雅的眼神彻底化为一片幽暗，她的小手缓缓伸向那个“奇点”，口中发出梦呓般的声音：
“……放下……抵抗……融入……寂灭……方能……见真……”
放下抵抗？融入寂灭？这简首是自杀！
但林峰看着阿雅那非人的状态，以及《混沌医经》中“至虚极，守静笃”、“万物负阴而抱阳”的至理，心中闪过一丝明悟。
归墟，是终结，亦是起点。欲向死而生，必先经历彻底的“无”。
“信她一次！”林峰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他率先散去了护体的“太阳精魄”光芒，收敛了所有真气，彻底放开了身心对这片死寂空间的抵抗！
“老师！”苏墨惊呼。
刹那间，恐怖的寒意与虚无感如同潮水般将林峰淹没！他的意识几乎瞬间就要被冻结、消散！
然而，就在这彻底的“放弃”与“融入”的刹那——
奇异的变化发生了！
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某种超越了感官的“灵性视角”！那个绝对的黑暗“奇点”，在他“眼中”不再是吞噬一切的黑洞，而变成了一面幽暗无比、却映照出万千景象的“镜子”！
镜中，不再是这片死寂的归墟，而是飞速闪过的、光怪陆离的画面：
他看到了远古的先民，在苍茫的冰原上，跪拜着一颗从天而降的、散发着蔚蓝光芒的巨大冰晶心脏（冰川之心），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恐惧……
他看到了巨大的冰山裂谷深处，先民中的智者以生命为代价，布下复杂的符文大阵，将“冰川之心”封印，但一丝逸散的寒毒，依旧冰封千里……
他看到了北极星 sortium 的勘探队发现冰裂隙，元老会的疯狂计划启动，“蚀髓寒”蔓延……
他看到了沈静宜被送入“圣殿”，维生舱连接上能量导管……
他甚至……模糊地看到了此刻圣殿的景象：彻底冰封崩塌的废墟中，失控的“冰髓”元老被厚厚的黑色玄冰包裹，如同琥珀中的昆虫，但冰层深处，那双漆黑的眼眸，依旧闪烁着疯狂与贪婪的光芒，仿佛在隔着无尽虚空，凝视着这个方向！
最后，所有的画面汇聚，定格在了一幅景象上：
那是一片位于冰川之心最核心处的、无法用常理理解的奇异空间。空间中悬浮着一个由纯粹冰蓝色能量构成的、不断搏动着的“胚胎”状物体，胚胎周围，缠绕着无数漆黑的、如同锁链般的寂灭寒毒！而在那“胚胎”深处，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着的、与阿雅有七八分相似的少女虚影，双目紧闭，仿佛沉睡了万古……
那是“冰川之心”真正的核心意识？还是……被封印的某物？那个少女虚影……是谁？！
“噗——！”
林峰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从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意识回归现实，巨大的信息冲击让他头痛欲裂！但他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归墟奇点”，竟然是窥视“冰川之心”过去、现在乃至部分本源的窗口！阿雅的指引，并非指向生路，而是……指向了真相的核心！
“老师！您怎么了？”苏墨急忙扶住他。
林峰剧烈喘息，看向眼神依旧空洞的阿雅，又看向那深邃的奇点，声音沙哑而震撼：
“这归墟……不是路……是镜！它映照出的……是‘冰川之心’的……秘密！”
而阿雅，就是那把……打开这面镜子的钥匙！
她的身世，与“冰川之心”那个核心中的少女虚影，究竟有何关联？
**归墟死寂，万物归藏。
玄瞳窥秘，冰心真相。**
绝境之中，意外窥见惊天秘辛。
而这真相，是希望的曙光，还是……更深的绝望？
（第八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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