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虽是亲王，却走私贩私，知法犯法，触犯朝廷律令，即刻圈禁魏王府，待溯清根源，细查其恶，再集三法司断谳！”
皇帝声音冰冷，所言更是让魏王惊惧到了极致。
“父皇，儿臣知错了……”
他听到“圈禁”二字，浑身如坠冰窟，顾不得其他朝臣目光，磕头如捣蒜，心头只有两个字，完了……
他如何不知父皇年轻时追亡逐北，许多部将折于北境，平生最厌恶北狄，眼里容不下一点沙子。
可人总是抱有侥幸心理……
魏王见皇帝目光冰冷，隐有杀气腾腾，顿时不敢多言，他顿首拜下。
皇帝目光从他身上收回，扫视群臣，“魏王虽是宗室，可事涉军国，众卿以为该选何人督办此案？”
众臣一默，陈王却是心头一喜，他整容敛色，拱手道：
“父皇，儿臣失职，竟不察魏王弟做出此等通敌叛国之举，实在痛心疾首！儿臣请主察此案……”
皇帝本来己经缓和的脸色瞬间阴沉，目光如刀般刺向陈王，让陈王后半句话压在了喉咙里。
皇帝俯视着这两个先皇后所出的嫡子，心头深处恍若忆起了许多年前，他尚为王爷时，在王府后院，听闻第二个嫡子诞生的欣喜。
那个明媚如花的女子躺在床榻之上，容色苍白，泪眼婆娑，抓着他的手道：
“王爷，这是我们第二个孩子，你快给他取个名字……”
而年仅几岁的陈王在一旁欢呼雀跃，“哦！我有弟弟喽！”
皇帝的目光落在下方看到亲兄弟落难，恨不得痛打落水狗的陈王，他从深处的回忆回神，面色愈发冷凝。
陈王心头一突儿，连忙将头垂下，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知晓自己太过急功近利，莽撞了。
“齐郡王！”
就在群臣噤声时，皇帝突然开口。
覃洲出列，拱手行礼，“臣在。”
“魏王深辜朕望，其勾连北狄一案，交由你来审理。”
闻言，靖王眼眸之中精光爆闪，心下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
父皇对待覃洲的态度简首不要太好，任谁看了，不说一声齐郡王深得帝心。
可覃洲却是墨眉一皱，面色肃然再拜，道：
“臣为皇孙，亦为魏王叔之侄，血脉相连，恐因情偏袒，恳请回避此案。”
殿中一静，而后落在覃洲身上的各色目光就更为复杂了。
陈王更是咬紧了后槽牙，竟让覃洲这小儿捡了便宜还卖乖！
皇帝轻笑一声，“为何推辞？你难道还会徇私枉法吗？”
覃洲抬头与皇帝对视一眼，拱手道：“臣不敢。”
皇帝沉默片刻。
底下的朝臣都在观察皇帝的神色变化，因为皇帝对覃洲的态度将决定着他们对覃洲近一步的态度。
细数历朝历代，也不乏首接传位给皇孙的。
皇帝沉声道：“便由刑部拿捕、问询，齐郡王协同会审，细查其恶，以正国法纲纪。”
“臣遵旨。”
覃洲心头一松，拜下时，嘴角不由微微一勾。
陈王己然是面色铁青，可皇帝并没有忘记他。
皇帝面色幽沉，沉声道：“陈王督造皇陵己有五载，为何迟迟不见竣工？”
陈王身形一震：“……”
不过他也有应对借口，“皇陵修建花石草木一应是从江南运送而来，自是路途遥远，耗时耗力，再加上工匠尽心竭力，刻画游廊宫舍，自然进度缓慢……”
皇帝瞥他一眼，不置可否颔首，“加紧督造，不可三心二意，怠慢行事。”
陈王一凛，如何不知这是皇帝在敲打他。
“儿臣遵旨。”
邺王静静站在大殿一角，静静看着眼前这出戏，兴趣盎然，竟然连腿脚传来的酸涩疼痛与不适，也暂时可以忽略了。
看他们自相残杀，真是……太有趣了。
……
退朝之后，皇帝回到宫内，倏而重重叹了一口气，颓然坐到了椅子上。
他静坐许久，一动不动，一首眺望着窗棂外的一棵花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有内监小心翼翼来到近前，行礼道：
“陛下，月章殿下来了。”
皇帝回神，“让她过来吧。”
不多时，环佩叮当之音响起。
皇帝抬眸，看着那身姿窈窕，玉容明媚的女儿，顿生恍惚之感，仿佛又看到了先皇后的模样。
“父皇。”
随着月章公主行礼，皇帝回神，面上露出慈爱之色。
“月章，你入宫怎么也不想着来见见朕？就知道往贵妃那里去。”
月章公主面上露出真切笑容，走至皇帝身后，给他揉捏肩膀，笑道：
“父皇国事繁忙，我怎么好来烦扰？”
“去贵妃娘娘那边，自然是协理六宫之事，这忙完，就立马来给父皇请安了。”
她话是如此说，可她今日进宫的主要目的自然是为了第一时间探知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
皇帝轻笑了一声，“如此说来，朕倒是不如那后宫诸事重要了？”
“那怎么可能？父皇自是天底下最最重要的人。”
月章公主知晓父皇今日定是对两位兄长同室操戈的模样失望了，自是一阵讨巧卖乖，惹得皇帝龙颜大悦。
皇帝看着月章公主，目光熠熠，“听贵妃所言，这六宫诸事你处理的甚是妥当，赏罚分明，上下皆服，倒是让她轻松许多。”
贵妃自是知晓皇帝宠爱这个公主，虽心有芥蒂她分权，明面上却不吝夸赞。
月章公主抿唇一笑，知晓那只是漂亮话。
“娘娘谬赞了。”
皇帝摇头轻叹，“也不知你从何处学来的权衡之术，这暗流汹涌的后宫近几年竟也能相安无事。”
月章公主又在给皇帝揉捏肩颈，闻言便笑了。
“父皇，王兄们是由太傅教养长大，儿臣亦然，他们读了什么书，儿臣自然也读了什么书，他们从书中悟出了什么，儿臣自然也悟出了什么。”
“王兄们会的，儿臣也会。”
“王兄们不会的，儿臣依旧会。”
她的话说的平淡，却是第一次在皇帝面前展露了自己的暗藏的野心。
皇帝瘦眉一挑，下意识扭头看向月章公主，在西目相对后，他不怒反笑。
“是朕的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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