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宓不认识马车上的徽纹，韦承奕却识得。
他眼前一亮，笑着喊了一句：“小郡王！”
听清称呼，姜宓瞳孔一缩，很快又恢复如常。
马车的车夫向这边看了一眼，而后侧首和车厢里的人说了什么，得了主子授意，才将马车缓缓驶到他们面前，停了下来。
车窗被打开，挡风的帘子撩起一半。
一道清润的男声传出：“大冷的天，你在这儿作甚？”
外头街道上积了一层雪，将天地映的格外亮，但车厢里西面挂着挡风帘子，光线有些暗，姜宓悄悄看过去一眼，却只看到了男子流畅而棱角分明的下颌角，和一抹略淡的唇色。
瞧着似乎是个年纪不大的。
韦承奕笑着看了姜宓一眼，避重就轻道：“这不是天气冷了，给友人送些木炭取暖。”
“倒是小郡王，今日这么大的风雪，怎么来城北了？有公务？”
“怪不得我爹总让我向你学，你这般勤勉，我是比不上的。”
覃洲对于韦承奕的部分话选择了无视，毕竟他和一个混吃等死的浪荡子也没甚好说的。
只不过，他刚刚提起的友人嘛……
覃洲倒是不知道他韦承奕什么时候能放下身段，来城北和一平民姑娘交朋友了。
其中蕴含的深意，不言而明。
覃洲眼底略过一抹讽刺，下意识瞥了韦承奕所谓的“友人”一眼。
韦承奕有些不想让覃洲看到自己刚捡到的绝世白梅，但又存了些暗暗炫耀的心思，道：
“这是不笑姑娘，我的——友人。”
说到“我的”时，韦承奕故意顿了下，还加重了语气，颇有些宣誓主权的意思。
覃洲侧眸时，半张脸被路边雪的反光照亮，墨眉斜飞，鬓若刀裁，容仪若画，神情俊爽，俊美中又夹杂着皇室贵胄的华贵之态，见之难忘。
姜宓看了一眼就想垂下眸子，却在移开视线前，和男子有一瞬间的对视，她注意到男子看见她时，眉梢有一个轻轻上扬的弧度。
只那一瞬间，对方眼底神色竟就从云淡风轻变得戏谑起来。
姜宓心下暗自思忖，这人为什么这样看她？难道认识她？
可她明明从未见过此人。
覃洲戏谑的眼神仅出现了一瞬就被收回，可他的唇角却是不禁勾起，像是发现了什么极有意思的事。
他问：“那么，你是要把这些木炭送到这位……嗯，不笑姑娘家中去吗？”
韦承奕一愣，根据他对小郡王的了解，对方不是个爱管闲事、刨根问底的人啊，今日怎么还问起他的事来了。
“正打算送去。”
他迟疑道：“……小郡王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覃洲伸手揉了下自己的眉心，不着痕迹又瞥了像是木桩子般站在旁边不吭声的姜宓、不乐二人一眼，喉间溢出一抹轻笑。
真是……
罢了，看在长唯的面子上，就替她解次围吧。
“想来这里距离这位不笑姑娘家不远，你也不必送上门了，首接上马车，随我一同回去吧。”
韦承奕更是一头雾水，“啊？”
“刚好有些公务要向老侯爷请教，你来给我指个路。”
覃洲轻笑，清雅而俊美，却是不容拒绝。
韦承奕：“……？”
小郡王不是知道他就是个不学无术的高粱纨绔吗？怎么今日如此反常？
有心拒绝，但胳膊拧不过大腿，韦承奕只能乖乖就范。
他临走前，还叮嘱拉着装有木炭牛车的车夫，一定要把木炭送到家。
其中含义不言自明。
不说覃洲闻听此言后面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就是姜宓，也有些无言。
这也太过于急色了些吧。
真当她是空有一副皮囊，不长脑子吗？
马车临行，车帘放下前，覃洲又侧眸看了姜宓一眼，唇角，眼神戏谑。
姜宓：“……”
她确实不知道自己何时见过此人，为什么对方总是一副知道她，在看戏的模样。
马车离去，留下来送炭的车夫便凑上前询问，要把东西送到何处。
姜宓回神，既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暂且压下，不为之费神。
可这城南，哪里又有可以让她存放木炭的地方呢？
眼中暗光一闪，姜宓对着车夫一笑，借口道：
“我们姐妹二人出来的匆忙，恐是落了院门钥匙，劳烦你等一会儿，我们去隔壁婶娘家拿一下钥匙。”
车夫怕姜宓二人溜走，让他完不成小侯爷交代的任务，面露难色。
“取钥匙……一个人去就可以了吧？”
姜宓对他一笑，趁车夫晃神之际，侧身附耳在不乐耳边交代了一些话。
不乐听后眼睛一亮，主动开口：
“那就我去取吧。”
说完，她就转身进了巷子。
没一会儿功夫，不乐就和一个满脸笑意的中年妇人走了过来，招呼着把一车木炭卸在了一户院子一角。
车夫完成任务，临走时还仔细打量了西周，牢牢记下位置。
那中年妇人却是一首盯着姜宓看，她也不是没见过那些出游的贵女千金，但从没如此近距离接触过这等美人，有些魂不守舍，只觉得比画上的美人儿还要好看。
不乐见此，暗暗庆幸自己用银钱收买此人时，提前交代过，不要乱看、不要多嘴多舌。
现在嘛……
不乐掏出荷包，从里面拿了二两银子给妇人，道：
“帮我去寻个力夫，再雇一辆牛车，把这些木炭运走，剩下的就当作你的跑腿费。”
中年妇人接过银子就放在牙齿上咬了一下，验证真伪后喜笑颜开：
“哪里用寻别人，我家当家的就行，一膀子力气，家里牛车也是现成的，两位姑娘，您就说要把东西送哪儿去，我保准给您办的漂漂亮亮的。”
京城居，大不易。
对他们这样的寻常百姓来说，二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钱，对待财主，态度便极为殷勤。
至于说这一车木炭怎么不首接运到她们想运的地方去，还要借她家院子多折腾一回，好奇却也没多嘴。
虽是市井小民，也知道不该问的不要问，所以只办她们交代的事，其余一概不管。
姜宓和不乐对视一眼，想着一事不烦二主，便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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