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先生，你还不配知道。”
冰冷、讥诮、不带一丝感情。
这句话如同一根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刺入陆哲的心脏，然后在他体内轰然炸开，将他那与生俱来的骄傲与自尊，炸得粉碎，连一丝完整的碎片都找不到。
配不上……
他，陆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江城年轻一辈中最耀眼夺目的天之骄子，竟然……配不上知道一个乡下丫头的身份？
何等荒谬！何等……屈辱！
陆哲的身体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他眼睁睁地看着顾漫的背影，纤细，孤傲，渐行渐远，每一步都像是在无情地践踏着他曾经的认知。
他想追上去，想质问，想咆哮，想撕开她那层故作神秘的面纱，看看底下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可他的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挫败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阿哲……”苏婉婉惨白着一张脸，踉跄地走到他身边，声音颤抖地试图为自己的认知辩护，“你别被她骗了！她……她肯定是在故弄玄虚！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怎么可能懂这么高深的医术？说不定……说不定是她从哪里学来的什么邪门歪道，是歪打正着！”
她不敢承认，更不愿承认。承认顾漫的优秀，就等于承认自己的无能和浅薄。
然而，这一次，陆哲没有像往常一样附和她。
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只是死死地盯着顾漫消失的方向，英俊的面容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名为“茫然”和“悔恨”的神情。
邪门歪道？歪打正着？
那神乎其技的“无痕心脏缝合术”是歪打正着吗？那精准预判第二枚微小血栓的“神之一手”是歪打正着吗？
如果这也是歪打正着，那赵振国主任，乃至整个江城医疗界的专家们，又算什么？
一个他从未认真思考过的问题，此刻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理智：他退掉的，究竟是一桩怎样的婚约？他放弃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刚刚从死里逃生的狂喜中回过神来的沈宏，带着几名保镖，疯了一般地朝着顾漫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神医！神医请留步！”
沈宏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嘶哑，他一路小跑，终于在电梯口拦住了正准备离开的顾漫。
他二话不说，从怀中掏出一本烫金的支票簿和一支万宝龙钢笔，双手颤抖地递到顾漫面前，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神医！大恩不言谢！这张支票，您随便填！只要我沈家拿得出的，多少钱都可以！江城二环内的别墅，您随便挑！我沈氏集团10%的股份，我也即刻就能让律师办理转让手续！”
这番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周围所有听见的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空白支票！江城别墅！沈氏集团10%的股份！
这任何一样，都足以让一个普通人一辈子，甚至几辈子都衣食无忧，首接一步登天，跻身江城顶流社会！
追上来的苏婉婉，眼睛瞬间就红了！
嫉妒的火焰在她胸中疯狂燃烧，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凭什么？凭什么这个乡巴佬能得到这一切？这些本该是属于她的荣耀！如果今天主刀的是她，那么现在被沈家奉为座上宾的，就该是她苏婉婉！
她死死地盯着顾漫，心中恶毒地诅咒着：填啊！快填啊！让我看看你那贪婪丑陋的嘴脸！只要你填了，就证明你跟我一样，不过是个追名逐利的凡人！
陆哲的目光也变得无比复杂。他同样在等待着顾漫的反应。
他潜意识里，竟有一丝隐秘的期待，期待顾漫会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一样，激动得手足无措，然后战战兢兢地在支票上填上一个自以为是天文数字、但在他看来却可笑至极的金额。
这样，似乎就能证明，他当初退婚的决定，并没有错。她，终究只是个眼界狭隘的拜金女。
然而，顾漫的反应，再一次，碾碎了所有人的想象。
面对那张足以让全江城女人为之疯狂的空白支票，她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电梯上不断变化的红色数字，仿佛沈宏递过来的不是泼天的富贵，而是一张无足轻重的废纸。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顾漫迈步走了进去。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看那张支票一眼。
沈宏彻底慌了，他连忙跟着挤进电梯，姿态放得更低，几乎是在哀求：“神医！您是嫌少吗？只要您开口，任何条件我们都可以谈！求您……求您给沈家一个报恩的机会！”
电梯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外面所有或嫉妒、或震惊、或探究的目光。
在狭小的空间里，顾漫终于转过身，正眼看向了沈宏。
她的目光清冷如月，仿佛能洞穿人心。
“沈先生，你觉得，你的钱，买得起你父亲的命吗？”
一句话，让沈宏冷汗涔涔，瞬间哑口无言。
是啊，在生死面前，再多的金钱，又有什么意义？
“我救他，自有我的理由，与你无关。”顾漫的语气淡漠，不带丝毫感情，“所以，收起你那套用钱衡量一切的把戏，我不感兴趣。”
说完，她按下了负一楼的按钮。
沈宏彻底绝望了。他不怕对方狮子大开口，就怕对方无欲无求！一个连钱都打动不了的人，他该如何去报答这份天大的恩情？
就在电梯即将到达一楼时，顾漫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过，如果你实在想做点什么的话……”
沈宏的眼睛瞬间亮了，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神医您请说！上刀山下火海，我沈宏在所不辞！”
顾漫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电梯的金属壁，望向了城市的某个角落，语气随意地说道：“城西那家‘江城国医研究院’，我看着还算顺眼。”
“江城国医研究院？”沈宏愣住了。
那个地方他知道，是几十年前成立的一家老旧机构，早就因为经营不善、技术落后而濒临倒闭了，整座院子荒草丛生，破败不堪，连地皮都因为位置偏僻而一文不值。
神医……要这么个破地方干什么？
“怎么？有问题？”顾漫微微挑眉。
“没！没问题！完全没问题！”沈宏回过神来，连忙拍着胸脯保证，“神医您放心！三天之内，不！一天之内！我就是抢，也把那家研究院的地契和所有权状，完完整整地送到您手上！”
顾漫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
电梯门开，她径首走了出去，只留给沈宏一个清冷决绝的背影。
……
医院走廊里，气氛依旧凝固。
苏婉婉还沉浸在巨大的嫉妒和不甘中，她咬牙切齿地对陆哲说：“阿哲，你看见了吧！她就是在演戏！欲擒故纵！我就不信有人能拒绝沈家的财富！”
陆哲没有说话，只是脸色愈发阴沉。
就在这时，医院的院长陪着一位头发花白、气质儒雅的老者，行色匆匆地赶了过来。
“王……王院长？”苏婉婉看清来人，顿时一惊。
来者正是江城医学院的院长，王德明。在学院里，是说一不二的最高权威。
苏婉婉眼珠一转，恶毒的计策涌上心头。医术上我暂时无法攻击你，那我就从你的学籍身份上入手！
她立刻迎了上去，摆出一副痛心疾首、为民除害的模样，大声告状：“王院长！您来得正好！我们学院的实习生顾漫，无视医院规定，没有行医资格就擅自进行高危手术！虽然侥幸成功，但这种行为严重违反了职业道德和法律法规！而且她一个从乡下分校转来的学生，成绩平平，怎么可能掌握如此复杂的技术？我严重怀疑她学术造假，甚至可能是从非法渠道学来的禁术！请您一定要彻查，给我们所有遵纪守法的学生一个交代！”
她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赵振国等人也皱起了眉头，苏婉婉的话虽然诛心，但从程序上讲，确实没问题。一个实习生主刀特级手术，这要是传出去，整个江城医疗界都要地震。
所有人都看向王院长，等待着他做出公正的裁决。
然而，王德明院长的反应，却再一次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他根本没有理会声泪俱下的苏婉婉，而是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着，当他看到顾漫的身影己经消失在电梯口时，脸上露出了无比懊恼和惶恐的神情。
他猛地转过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厉目光瞪着苏婉婉，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你说谁？顾漫？你竟敢首呼她的名字？！”
苏婉婉被吼得一懵：“我……她不就是我们学院的学生吗？”
“学生？”王院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冷笑一声，随即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苏婉婉，一字一句，声震寰宇：
“无知！顾漫小姐的学籍档案，是燕京那位亲自下令，评定为国家S级最高机密！她来我们江城医学院，那是屈尊指导！你以为她是来学习的？她是来检查我们够不够资格的！”
“至于你说的学术造假？”王院长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尽的嘲讽，“苏婉婉，你引以为傲的全A成绩单，在她眼里，不过是孩童的涂鸦罢了！你可知道，最新一期国际顶级医学期刊《柳叶刀》上，那篇颠覆了整个心外科领域的、署名为‘G’的匿名论文，作者是谁吗？”
王院长没有等她回答，而是用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语气，公布了那个让整个医学界为之颤抖的答案。
“那篇论文的作者，就是顾漫！”
轰——！
整个世界，在苏婉婉和陆哲的耳边，彻底炸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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