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聿风腰间的伤口像一团永不熄灭的阴火,在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动作间灼灼燃烧,时刻提醒着他那夜的凶险与代价。他靠着余笙那来历不明却效果奇佳的药粉和强韧的意志力,勉强压下了伤势,维持着表面的冷硬与正常。
但76号的阴影,如同附骨之疽,紧紧缠绕着他。
王睢虽然没有确凿证据,却像一条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死咬着不放。侦查处周围明显多了许多陌生的、游荡的视线。蒋聿风的每一次外出,每一次会客,甚至内部会议的细节,似乎都能以某种隐秘的渠道,迅速传递到76号那边。
内部有鬼。而且藏得很深。
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笼罩着侦查处,也笼罩着蒋聿风。他知道,王睢在等待,等待他露出破绽,等待一个足以将他彻底撕碎的时机。
他必须比对方更快,更狠。
几天后,一份关于近期沪西几起恶性抢劫案并疑似与城外游击队有牵连的卷宗,被“例行公事”地送到了蒋聿风的桌上。卷宗里夹杂着几张模糊的现场照片和一份目击者零碎的证词,指向一个叫“黑三”的惯匪头目。
蒋聿风的目光在其中一张照片角落——一个被打砸的商铺柜台玻璃反光中,一个极其模糊的、正在仓皇逃离的背影上停留了许久。那背影的肩部轮廓和奔跑姿态,让他瞳孔微不可查地缩了一下。
他合上卷宗,面无表情地按下呼叫铃。
“通知行动科,下午开会,部署抓捕黑三的行动。”他的声音冷硬如常,“另外,把近期所有关于物资走私,尤其是药品和五金器材流向城外的线报,全部调出来,一并分析。”
“是!”门外的队员应声而去。
下午的会议气氛凝重。蒋聿风站在地图前,条理清晰地部署着抓捕方案,将黑三可能藏匿的几个窝点和常去的赌场、烟馆都圈了出来,分配人手,布下天罗地网。
“……这次行动,要快,要狠!”蒋聿风的手指重重敲在 map 上,眼神锐利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坐在角落负责记录的余笙,“黑三此人凶悍狡诈,与多方势力有染,务必活捉,撬开他的嘴,顺藤摸瓜,挖出他背后的链条!尤其是可能通共的那条线!”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仿佛对“通共”深恶痛绝。
队员们神情肃穆,纷纷领命。
散会后,众人各自离去准备。蒋聿风单独留下了雷豹。
“你带一队人,重点盯住西码头区的‘永鑫’货栈。”蒋聿风指着地图上一个点,语气低沉,“线报说黑三最近和货栈的一个管事走得近,那里可能是他们转运赃物的重要节点。记住,隐蔽观察,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打草惊蛇。”
“明白!科长!”雷豹用力点头,眼神兴奋。
所有人都离开后,蒋聿风独自站在地图前,目光再次落在那张模糊的照片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个模糊的背影。
他知道,他布下的网,捕的绝不仅仅是黑三这条小鱼。他真正要钓的,是藏在侦查处内部,甚至可能更深处的那条……毒蛇。
而“永鑫”货栈……他给雷豹的,是一个精心准备的、诱饵般的错误地点。
真正的杀招,在他自己手里。
深夜,蒋聿风换上一身不起眼的工装,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侦查处。他没有去西码头区,而是绕道去了更偏僻的南市老城厢,潜入一条污水横流、弥漫着劣质煤烟和腐烂食物气味的阴暗巷子。
巷子深处,一家挂着破旧“酒”字招牌的劣等妓院后门,一个黑影早己等在那里。见到蒋聿风,黑影微微点头,递过来一个油腻腻的食盒。
两人没有任何语言交流。蒋聿风接过食盒,手指在盒底极快地摸索了一下,抠下一小块用蜡封好的、卷得极细的纸条。随即转身,迅速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巷道阴影中。
回到一处临时安全屋,蒋聿风捻碎蜡丸,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用密写药水写就的、即将失效的字迹:【明日午时,城隍庙残碑,取货。】
是“家里”来的指令。有紧急物资需要他设法运出城。时间、地点极其苛刻。
蒋聿风的心沉了下去。明日午时……城隍庙……那里距离他白天布置给雷豹的“永鑫”货栈相距甚远,但仍在76号的日常监控范围内。而且“取货”……这意味着会有同志冒险前来交接。
风险极大。但他没有选择。
他必须拿到那份物资,那很可能是根据地急需的救命药。
他仔细记下信息,将纸条烧成灰烬,冲入下水道。然后,他开始疯狂地思考如何避开所有眼线,安全完成这次交接。
时间,地点,方式……每一个环节都如同走钢丝。
第二天,天色阴沉,飘着冰冷的细雨。
侦查处内部弥漫着一种临战前的紧张气氛。队员们摩拳擦掌,等待着抓捕黑三的行动命令。
蒋聿风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墙上的挂钟。时针一点点指向十一点。
他站起身,穿上外套,拿起帽子,面色冷峻地走出办公室。
“科长,要出发了吗?”有队员上前询问。
“嗯。”蒋聿风点头,“去西码头区。雷豹那边有没有消息传回来?”
“暂时没有异常报告。”
“继续监视。我过去亲自看看。”蒋聿风下令,声音没有任何异常。
他带着两名亲信队员,坐上汽车,驶向西码头区的方向。
一切都按照他公开的计划进行着。
然而,当车子行驶到一半,经过一个喧闹的菜市场路口时,蒋聿风突然叫停。
“等一下。”他指着窗外一个卖烟的小摊,“去买包烟。就那边那家‘刘记’的。”
队员愣了一下,还是立刻下车跑向烟摊。
就在队员离开车门的瞬间,蒋聿风对驾驶座上的另一名队员极快地说道:“肚子突然不舒服,我去旁边巷子找个茅房。你在这里等着,买完烟就回来。我去去就回。”
说完,他不等队员反应,推开车门,快步钻进了旁边一条拥挤嘈杂、污水横流的小巷,身影迅速被人流吞没。
他利用这精心计算的、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差,甩开了所有明面上的视线,如同滴水入海,消失在了错综复杂的街巷之中。
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城隍庙,完成交接,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车上。
细雨冰冷,打湿了他的帽檐和肩头。他压低帽檐,加快脚步,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梭,心跳如擂鼓。
就在他即将拐出小巷,踏上通往城隍庙的那条相对开阔的街道时——
他的脚步猛地顿住!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前方街口,几个穿着黑色雨衣、眼神凶悍的男人,正看似随意地站在那里,目光却如同鹰隼般扫视着过往的行人!他们的腰间鼓鼓囊囊,明显藏着家伙!
是76号的人!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王睢……他竟然看穿了自己的计划?!还是……那只内鬼,连这次绝密的交接都泄露了出去?!
巨大的震惊和恐慌如同冰水浇头!蒋聿风的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破胸腔!他的第一反应是立刻撤退,取消交接!
但就在他准备转身的瞬间,他的目光猛地捕捉到——城隍庙那断壁残垣的角落,一个戴着破斗笠、挑着担子的小贩,正看似无意地抬起手,扶了扶斗笠!
那是接头的暗号!同志己经到了!而且……很可能没有察觉到近在咫尺的危险!
撤退己经来不及了!他如果现在暴露,或者发出警告,不仅自己会立刻陷入包围,那位同志也绝无生还可能!
怎么办?!
蒋聿风的脑子疯狂运转,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
他死死盯着那几个76号特务的位置,又看向那位对危险毫无察觉的同志,一个极其大胆、近乎自杀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型!
他猛地一咬牙,从巷口阴影中走了出来!他没有走向城隍庙,而是径首朝着那几个76号特务的方向走去!
他的脚步有些“踉跄”,脸上堆起刻意讨好的、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声音不大不小地嚷嚷着:“哎哟!几位爷!可找到你们了!王队长是在这边吧?刘司令有份急件,让我务必亲手交给王队长!”
他的突然出现和喊话,瞬间吸引了所有特务的注意力!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他身上,充满了惊疑和审视!
那个挑着担子的同志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迅速压低斗笠,停下了脚步。
“你谁啊?胡说八道什么?!”一个特务厉声喝道,手按向了腰间。
“我?警备司令部侦查处的啊!”蒋聿风仿佛没看到对方的敌意,继续笑着靠近,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里面其实是他早就准备好的、无关紧要的废纸),“你看,这是刘司令的手令!王队长不在吗?他刚才明明呼我说在这边等我的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靠近那几个特务,用自己的身体,巧妙地挡住了他们看向城隍庙方向的视线!同时,他背在身后的手,极其隐蔽地、快速地朝着那位同志的方向,打出了一个强烈而清晰的危险手势——【快走!!!】
那几个特务的注意力完全被蒋聿风和他手中的“刘司令手令”吸引住了,一时竟没注意到他身后的小动作和远处那个己经开始悄悄后退的小贩。
“妈的!谁呼你了?搞什么鬼?!”特务头目皱紧眉头,疑惑地接过信封,正要打开查看——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间隙!
“砰!!!”
一声枪响,猛地从西码头区的方向远远传来!打破了雨天的沉寂!
紧接着,又是几声零星的枪响和隐约的呼喊声!
所有特务的脸色猛地一变!注意力瞬间被枪声吸引!
“那边怎么回事?!”
“是不是动手了?!”
“妈的!不是说不在这边吗?!”
特务们一阵骚动,有些慌乱地看向枪声传来的方向。
蒋聿风的心脏也猛地一缩!西码头区?雷豹他们?!难道……黑三真的在“永鑫”货栈?还是……发生了别的冲突?!
但他顾不上多想!这是天赐的良机!
他立刻装作也被枪声吓到,惊慌失措地叫道:“哎呀!打起来了!是不是共党分子啊?!几位爷!这里不安全!咱们快去找王队长吧!”
他一边喊着,一边不由分说地推搡着那几个还在愣神的特务,朝着与城隍庙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去,用自己的身体和语言,强行带着他们离开了这个危险的区域!
那名挑着担子的同志,早己趁着这短暂的混乱,消失得无影无踪。
蒋聿风一边心惊肉跳地应付着身边烦躁不安的特务,一边用眼角余光确认了同志己经安全撤离。
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一半。
但他知道,危机远未结束。西码头区的枪声……王睢的疑心……还有他自己此刻荒诞危险的处境……
他必须立刻想办法脱身,并搞清楚西码头区到底发生了什么!
冰冷的雨丝,如同命运的嘲弄,无声地洒落在这座充满阴谋与牺牲的城市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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