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名为“雪团”的波斯猫,在冷宫里住了下来。
它的伤,在苏倾鸾的精心照料下,一天天的好转。
断掉的后腿,也渐渐地开始愈合。
它很通人性。
除了那个把它打伤的主人偶尔会隔着墙头,偷偷看它两眼之外。
它最黏的人,就是苏倾鸾。
每日,不是蹭着她的脚踝撒娇,就是趴在她的膝头打盹。
给这座死气沉沉的宫殿,带来了一丝难得的生气。
这天。
李嬷嬷又来了。
她的脸色,比上一次,还要难看。
眼中的血丝,更多了。
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一样,摇摇欲坠。
她一见到苏倾鸾,便开门见山。
“你上次说的,可是真的?”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苏倾鸾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是与不是,嬷嬷的心里,不是己经有答案了吗?”
她淡淡地反问道。
李嬷嬷的身体,晃了一下。
她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昨天夜里。
她借口香料用完了,向皇后娘娘讨要新的。
皇后娘娘,想都没想,便又赏了她一盒。
她拿回来,偷偷地打开。
一股熟悉的,混杂着檀香和苦杏仁味的香气,扑鼻而来。
那一刻,她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了。
原来,这么多年,自己不过是皇后娘娘手上,一枚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一条,养肥了再杀的狗。
所有的恩宠,所有的体恤,都不过是包裹着剧毒的糖衣。
何其可悲。
何其可笑。
“我……”
李嬷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最终,却只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该怎么做?”
她看着苏倾鸾,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绝望。
苏倾鸾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她只是伸出手,搭在了李嬷嬷的手腕上。
片刻之后,她松开了手。
“寒气己经侵入你的心脉了。”
她的语气,很平静。
“再不医治,就算皇后娘娘不动手,你也活不过这个冬天。”
李嬷嬷的身体,剧烈地一颤。
她看着苏倾鸾,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哀求。
事到如今。
眼前这个被她视为仇敌的废后,竟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推拿之法,只能暂缓。”
苏倾鸾继续说道。
“想要根治,必须施针。”
“施针之前,还需要服用汤药,固本培元。”
“这药方里,有几味药,是我这里没有的。”
“其中最重要的一味,叫‘九阳还魂草’。”
“此草,至阳至刚,是驱除你体内寒毒的关键。”
“据我所知,整个皇宫,也只有御药房里,才有库存。”
李嬷嬷闻言,脸色顿时又白了几分。
御药房。
那是什么地方。
是专供皇帝和后宫主位娘娘们用药的地方。
守卫森严,规矩苛刻。
别说是她一个掌事嬷嬷。
就算是寻常的妃嫔,没有陛下的旨意,或是太后的懿旨,都休想从里面,拿走一草一木。
“这……这不可能。”
她喃喃地说道。
“御药房的药材,除非有圣旨,否则……”
苏倾鸾打断了她的话。
“我没说要去偷,也没说要去抢。”
她看着李嬷嬷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只是,需要一个机会。”
“一个,亲自去御药房,为嬷嬷你‘挑选’药材的机会。”
李嬷嬷的心,猛地一缩。
她瞬间就明白了苏倾鸾的意思。
她想,走出这个冷宫。
哪怕,只是暂时地。
“你疯了?”
李嬷嬷失声叫道。
“你是废后,是戴罪之身。”
“没有陛下的旨意,你连这冷宫的大门,都不能踏出半步。”
“带你出去,是杀头的大罪。”
苏倾鸾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
“富贵险中求。”
“嬷-的命,和我走出这冷宫的机会。”
“孰轻孰重,嬷嬷自己掂量。”
她说完,便不再言语。
她将选择权,再一次,交到了李嬷嬷的手上。
李嬷嬷站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
一边,是必死的绝境。
一边,是九死一生的险途。
她该如何选择?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殿内,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过了许久,许久。
李嬷嬷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一样。
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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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应你。”
“但是,你必须保证,能治好我的病。”
“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苏倾鸾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笑容。
“一言为定。”
李嬷-没有多留。
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便离开了。
她需要去打点。
去铺路。
去为这场豪赌,增加哪怕一丝一毫的胜算。
三日后。
清晨。
天刚蒙蒙亮。
冷宫的大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地打开了。
李嬷嬷走了进来。
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面生的,膀大腰圆的太监。
她的手上,捧着一套干净的,普通宫女的服饰。
“换上。”
她将衣服,递给了苏倾鸾。
声音,压得很低。
苏倾鸾没有多问。
她接过衣服,迅速地换上。
又用一根普通的木簪,将头发随意地挽起。
再用一块灰色的布巾,蒙住了半张脸。
一番乔装之后。
那个风华绝代的废后,便成了一个,毫不起眼的,粗使宫女。
“走吧。”
李嬷嬷看了一眼天色。
“我们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苏倾鸾点了点头。
她看了一眼,正蜷缩在角落里,睡得正香的“雪团”。
又看了一眼,眼中满是担忧的阿银。
她对着阿银,轻轻地摇了摇头。
示意她安心。
然后,她便跟着李嬷-,走出了那扇,囚禁了她两世的,沉重的大门。
清晨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
却格外的清新。
苏倾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呼吸到这宫墙之外的,自由的空气。
虽然,这自由,是暂时的。
是充满了危险的。
李嬷嬷带着她,没有走大路。
而是专挑那些,偏僻无人的小径。
那两个太监,一前一后地,将她们护在中间。
像是在,押送一个犯人。
苏倾鸾的脸上,始终蒙着面纱。
低着头,一言不发。
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跟在掌事嬷嬷身后,去领差事的小宫女。
一路上,也遇到了几波巡逻的侍卫。
但都被李嬷嬷,用“奉皇后娘娘之命,去御药房为太后取药”的由头,给搪塞了过去。
她在宫里经营多年,这点人脉和面子,还是有的。
就这样。
有惊无险地。
他们来到了御药房的门口。
御药房,是一座独立的宫殿。
门口,守着西个御前侍卫。
个个,都神情肃穆,目不斜视。
看到李嬷嬷前来。
其中一个侍卫,上前一步,拦住了她。
“李嬷嬷,请留步。”
“此乃禁地,无旨不得入内。”
李嬷嬷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块金牌。
“咱家奉皇后娘娘懿旨。”
“前来为太后娘娘,取几味安神的药材。”
那侍卫接过金牌,仔细地验看了一番。
确认无误后,才侧身让开了路。
“嬷嬷请。”
“只是,按规矩,您只能一人进去。”
“您身后的这些人……”
他的目光,落在了苏倾鸾和那两个太监的身上。
李嬷嬷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她看了一眼苏倾鸾。
苏倾鸾对着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李嬷嬷立刻会意。
她转过头,对着那侍卫,笑道。
“公公说的是。”
“只是,皇后娘娘点的这几味药,颇为生僻。”
“老奴眼花,怕认错了。”
“这个小宫女,是我从浣衣局新调来的,家里几代都是药农,对药材,最是熟悉不过。”
“还请公公,行个方便。”
她说着,不动声色地,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进了那侍卫的手里。
那侍卫捏了捏荷包。
脸上的表情,松动了几分。
他又看了一眼,那个低着头,蒙着面,看上去怯生生的“小宫女”。
觉得,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罢了。”
他挥了挥手。
“速去速回。”
“多谢公公。”
李嬷嬷大喜过望。
她连忙带着苏倾鸾,走进了御药房的大门。
那两个太监,则被留在了门外。
一踏入御药房。
一股浓郁的药香,便扑面而来。
苏倾鸾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她知道。
她走出冷宫的第一步。
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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