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冷宫之内，一片死寂。
只有几缕惨淡的月光，从窗棂的缝隙里，透了进来。
将殿内的物什，都照出了一片，鬼魅般的影子。
苏倾鸾坐在桌前。
桌子上，点着一盏，豆大的油灯。
昏黄的灯光，映着她那张，平静无波的脸。
她正在，用一只小小的石臼，研磨着白天从御药房里，带回来的药材。
“咚，咚，咚……”
石杵与石臼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阿银躺在不远处的草堆上，己经睡熟了。
怀里，还抱着那只，叫“雪团”的白猫。
一人一猫，睡得都很安详。
忽然。
一阵，极其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叩，叩叩。”
声音，很轻，很谨慎。
像是在，试探着什么。
苏倾鸾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看向那扇，紧闭的宫门。
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弧度。
她知道，她等的人，来了。
她对着门口，轻声说道。
“进来吧。”
“门，没锁。”
门外的人，似乎是犹豫了一下。
过了片刻。
那扇门，才被“吱呀”一声，轻轻地推开了一条缝。
一个黑色的身影，闪了进来。
然后，又迅速地，将门关上，落了栓。
正是，深夜到访的，李嬷嬷。
她换下了一身掌事嬷嬷的宫装。
穿着一身，最普通的，粗布衣裳。
脸上，还带着一块，黑色的面巾。
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她走到苏倾鸾的面前。
摘下了脸上的面巾。
露出了一张，充满了疲惫和挣扎的脸。
“你今天，太大胆了。”
她一开口，声音里，便带着一丝，后怕的颤抖。
“你知不知道，那个淑贵妃，是什么样的人？”
“她就是个疯子。”
“你当众，下了她的面子，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苏倾鸾没有理会她的担忧。
她只是，将刚刚研磨好的药粉，用一张油纸，仔细地包好。
然后，递给了李嬷嬷。
“这是第一副药。”
她淡淡地说道。
“每日睡前，用黄酒送服。”
“七日之后，我再给你，第二副。”
李嬷嬷看着眼前那个，小小的药包。
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她没有接。
“你今天，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忍不住问道。
“你明知道，淑贵妃是皇后娘娘的死对头。”
“你那样做，岂不是，等于在帮皇后娘娘？”
“你忘了，你的仇人，是谁了吗？”
苏倾鸾闻言，忽然笑了。
那笑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帮她？”
她摇了摇头。
“嬷嬷，你看错了。”
“我不是在帮她。”
“我是在，给她送去一把，最锋利的刀。”
“一把，可以让她，用来对付淑贵妃的刀。”
“也是一把，随时可以，反过来，捅进她自己心窝里的，双刃剑。”
李嬷嬷愣住了。
她有些，不明白苏倾鸾的意思。
苏倾鸾将那个药包，塞进了她的手里。
“你想想。”
“淑贵妃查出了香囊有问题，她第一个会怀疑谁？”
“自然是，将香囊‘让’给她的，皇后娘娘。”
“以淑贵妃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她会怎么做？”
“她一定会，闹得天翻地覆，人尽皆知。”
“到时候，就算陛下再宠信她，为了皇家的颜面，也势必会，各打五十大板。”
“皇后娘娘，固然会受到责罚。”
“但淑贵妃，也同样，讨不到任何好处。”
“甚至，还会因为她的大吵大闹，失了圣心。”
“这一场狗咬狗的戏，你说，好不好看？”
李嬷嬷听着苏倾鸾的分析。
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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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这个女人的心机，实在是，太深，太可怕了。
她竟然，在短短的一次碰面之中。
便布下了如此，一箭双雕的毒计。
将后宫里，最有权势的两个女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你……”
李嬷嬷的嘴唇，哆嗦着。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倾鸾看着她那张，失魂落魄的脸。
缓缓地站起身。
她走到李嬷嬷的面前，与她，西目相对。
“嬷嬷。”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
“现在，你该做出选择了。”
“是继续，跟着一个，随时准备将你灭口的旧主子，战战兢兢地，走向死亡。”
“还是，跟着我。”
“我会，彻底根治你的病。”
“让你，安享晚年。”
“甚至，我还可以，保你那个宝贝孙儿，一生，富贵平安。”
她的话，像是一个魔鬼，在李嬷嬷的耳边，低语着。
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李嬷嬷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的眼中，闪烁着，剧烈的挣扎。
一边，是忠诚。
一边，是活命。
一边，是旧主。
一边，是唯一的希望。
她该，如何选择？
过了许久，许久。
久到，那盏油灯里的灯油，都快要燃尽了。
李嬷嬷才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一样。
她缓缓地，双膝跪地。
对着苏倾鸾，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老奴，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声音里，充满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苏倾鸾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她知道。
自己在这盘棋上，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终于，落下了。
她扶起李嬷嬷。
“起来吧。”
“从今往后，你我之间，不必行此大礼。”
她将那个药包，重新塞回了李嬷嬷的手里。
“这个，你拿好。”
“按时服用。”
然后，她又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毫不起眼的香囊。
递给了李嬷嬷。
“这是，用凝神草制成的香囊。”
“你回去之后，就说，是皇后娘娘赐给你的安神香，药性相冲。”
“然后，将你房里所有的，皇后娘娘赏赐的香料，都换成这个。”
“这样，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解了你体内的寒毒。”
李嬷嬷接过那个香囊，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一股清雅的草木香气，沁人心脾。
让她那因为彻夜未眠，而昏沉的脑袋，都为之一清。
她知道，这又是，一件宝贝。
“还有。”
苏倾鸾继续说道。
“从明天开始。”
“我要你，将皇后宫里，每日发生的所有事。”
“无论大小。”
“她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吃了什么东西。”
“都，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李嬷嬷闻言，心中一凛。
她知道。
这是，投名状。
也是，她成为“眼线”的，第一个任务。
她没有任何犹豫。
重重地，点了点头。
“老奴，遵命。”
苏倾鸾看着她那张，己经写满了坚定的脸。
缓缓地说道。
“你放心。”
“我不会，让你白白冒险。”
“等到，时机成熟。”
“我不仅会，让你，从皇后那个火坑里，全身而退。”
“我还会，送她一份，让她永生难忘的，大礼。”
苏倾鸾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冰冷而残忍的笑意。
李嬷-看着她的眼神，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发颤。
她知道。
皇后娘娘，这一次，是真的，惹到了一个，不该惹的人。
一场，针对凤栖宫的，无声的战争。
今夜，正式，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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