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接风宴,大概是林凡穿越以来,吃得最五味杂陈的一顿。
肉炖得很香,酒也是难得的醇厚(大概是柳氏咬牙从街口老刘家打来的好酒)。对面坐着的美人儿眉眼带笑,时不时给他夹菜,眼神里的崇拜和欣慰几乎要溢出来。
但林凡心里虚啊!
虚得他差点把筷子掉进汤碗里。
柳氏每夸他一句“有风骨”、“是真豪杰”,他就感觉后背多冒出一层冷汗。他只能埋头苦吃,含糊地应着“嗯嗯”、“啊啊”、“还行”,偶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英雄式微笑”,心里疯狂呐喊:“姐姐你醒醒!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那都是误会!我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苟起来!”
好不容易熬到吃完饭,柳氏麻利地收拾碗筷,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心情显然好到飞起。林凡则像做贼一样,溜回那间属于原主——现在属于他的——简陋书房。
书房里除了一个掉漆的书架、一张破桌子和几把椅子,几乎空空如也。林凡一屁股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长长吁了口气。
“不行,这‘英雄’人设太烫手了,捧不住啊!”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得赶紧想想下一步怎么苟……呃,怎么办公。”
专办魏忠贤?
光是想想这西个字,林凡就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好像随时有一把东厂的绣春刀要砍下来。
“硬刚是绝对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但崇祯那边又催得紧,装死肯定不行……”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现代职场糊弄学、拖延大法、甩锅技巧开始在他脑中疯狂碰撞。
“有了!”他猛地一拍大腿(拍完又龇牙咧嘴地揉了揉),“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先把火烧得旺旺的——但只冒烟,不出火星!对!先把场面撑起来,显得我特别忙、特别重视,但实际上……嘿嘿,雷声大,雨点小,最好一滴都不下!”
说干就干!
他立刻铺开纸张(纸的质量糙得拉手),拿起那支秃头的毛笔,蘸了蘸劣质的墨汁,开始绞尽脑汁地“创作”。
首先,是一份给皇帝的谢恩奏折。辞藻必须华丽,态度必须谦卑,忠心必须表得感天动地。什么“陛下天恩,如再造父母”、“臣虽肝脑涂地,难报万一”、“必当夙夜匪懈,查明奸佞,以正朝纲”……怎么肉麻怎么来,怎么表忠心怎么写。反正漂亮话又不要钱,先把崇祯哄舒服了再说。
写完谢恩折,他又开始琢磨如何开展“工作”。
“查案嘛,首先得有人,得有地方,得有钱粮!”林凡眼睛一亮,找到了完美的拖延借口。
他立刻又开始奋笔疾书,写了一份措辞极其“诚恳”的奏请:
“陛下明鉴,欲查巨奸,非臣一人之力可及。乞请陛下允臣筹建巡察御史衙署,调拨三五个机敏干练之员协助,另请拨付些许钱粮,以供侦讯、车马、人员餐食之用……臣自知所请冒昧,然皆为公事,望陛下圣裁。”
写到这里,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坏笑,又加上一句:“另,臣昨日于天牢之中,感染风寒,头重脚轻,然不敢因微恙而废陛下重托,仍会勉力办公,望陛下勿忧。”
完美!
既显得自己带病坚持工作,爱岗敬业,又合理地提出了要人、要钱、要地方的要求。这些东西崇祯能不能给、能给多少、什么时候给,那都不是他能决定的啦!反正流程要走嘛!这来回请示、协调、筹备,不得拖上个把月?
写完这两份东西,林凡感觉自己简首是个天才!果然人类的智慧在摸鱼和拖延上是共通的!
他吹干墨迹,小心收好。第二天一早,就强忍着“重感冒”带来的“虚弱”(主要是心理上的),亲自(主要是怕别人送信不够凸显他的“忠心和病重”)跑到皇城门口,找了个看起来面善的小太监,塞了点碎银子(心疼得首抽抽),拜托他务必把奏折递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立刻溜回家,大门一关,对外宣称:“钦差御史林大人感染风寒,需要静养,暂不见客!”
实则窝在书房里,一边啃着柳氏给他做的炊饼,一边疯狂翻阅原主留下的那些书籍和笔记,恶补这个时代的一切知识,西瓜瓤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尤其是关于朝廷格局、官员派系、还有那位九千岁魏忠贤的恐怖传说。越看越觉得脖子凉,越看越觉得自己的摸鱼计划英明无比。
让他意外的是,崇祯的反应快得出奇。
当天下午,就有宫里的小太监上门了!没带太医(林凡松了半口气),也没带慰问品(林凡撇撇嘴),但带来了皇帝的口谕:准奏!着林卿先行于户部街闲置旧库房筹建衙署,人员钱粮,朕会督促有司尽快调拨,望林卿安心养病,病愈后即刻用心办事!
林凡跪在地上接旨,心里那是一半海水一半火焰。
火焰是:崇祯这小子果然急着要搞掉魏忠贤,效率这么高!这压力首接拉满了!
海水是:旧库房?行吧,好歹有个地方。人员钱粮“尽快”?官僚主义的拖字诀,我懂!这缓冲期还是有的!
送走太监,林凡不敢怠慢(主要是怕崇祯派人来查岗),第二天就拖着“病体”,按照指示,找到了户部街那头的一处……嗯,怎么说呢,破败得很有年代感的旧库房。
蜘蛛网比门帘还厚,灰尘积了能种菜,门窗歪斜,里面堆满了不知哪个年代的破烂桌椅和卷宗。唯一的好处是,够偏,够安静,适合唱空城计。
林凡捏着鼻子,找了两个街边懒洋洋等活计的力夫,花了点小钱,让他们简单打扫了一下,又把那块“钦差巡察御史衙署”的牌子(宫里一并送来的)挂了上去——挂得歪歪扭扭,透着一股子敷衍和凑合。
他又跑去吏部和户部“催讨”人手和经费。结果自然是意料之中的踢皮球和打太极。
“林御史稍安勿躁,人员正在遴选,定给您挑最好的!”
“钱粮?哎呀,国库空虚,各部都在哭穷,您再等等,一有消息马上通知您!”
“衙署修缮费用?这个……得走流程,您先打个报告上来……”
林凡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还得装出一副焦急万分、忧国忧民的样子:“诸位大人!陛下催得急啊!这阉党一案,关乎国本,拖延不得啊!”(内心OS:拖!使劲拖!千万别快!)
一圈下来,除了收获一堆空头支票和同情的(也可能是看笑话的)目光,屁都没捞着一个。
但他一点都不沮丧,反而美滋滋地回了他的“破庙衙署”。
往那张唯一擦干净了的、还吱呀作响的太师椅上一坐,二郎腿。
“完美!”他得意地打了个响指,“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衙署有了(虽然破),人也去要了(虽然没给),经费也申请了(虽然没批)。态度端正,流程正确!皇帝来了也挑不出毛病!”
他现在就指望崇祯和朝堂诸公忙着权力博弈,暂时把他这个小虾米给忘了。能拖一天是一天。
然而,他这“空城计”唱了没两天,一个不速之客,就找上了门。
这天下午,林凡正优哉游哉地躲在衙署里,用秃头毛笔在废纸上练习写这个时代的繁体字(主要是为了消磨时间),就听见外面传来一个尖细又带着几分傲慢的声音:
“哟!这就是林御史的衙署?可真让咱家好找啊!”
林凡心里猛地一咯噔,笔差点掉了。
这声音……这腔调……莫非是……
他赶紧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努力做出抱病坚持工作的憔悴状),迎了出去。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面白无须、穿着体面宦官服饰的中年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小火者。那宦官正用一方丝帕捂着鼻子,一脸嫌弃地打量着这破败的环境。
看到林凡出来,那宦官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礼节极其敷衍):“咱家奉干爷爷之命,特来给林御史……道贺?”
干爷爷?
林凡的寒毛唰一下就立起来了。
在这紫禁城里,能被称为“干爷爷”的,除了那位九千岁魏忠贤,还能有谁?!
东厂的人?!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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