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的血债，最终没能收成。
天刚蒙蒙亮，李尘兜里的阴阳手机就跟催命似的“嗡嗡”狂震。
一条来自【阎王殿-人事部】的红头文件，霸道地占据了整个屏幕。
【关于“见习巡察”李尘同志，紧急借调至“都市城隍府”，协助开展首次“鬼口普查”工作的通知】
李尘面无表情。
鬼口普查？这不就是街道办大爷大妈上门查户口吗？
阴间也搞 KPI 内卷了？
文件末尾，一行加粗的血色字体，仿佛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本次任务将首接计入转正考核，核心KPI：普查率！】
“不是吧老板？”赌鬼第一个哀嚎起来，“咱们是巡察，是纪律部队！怎么还干上统计的活儿了？”
“对啊！我这身本事是用来对付恶鬼的，不是用来填表的！”色鬼也愤愤不平。他刚从馋鬼那分到一小截香火，魂体凝实不少，正盘算着去哪找个女鬼“深入交流”。
李尘懒得理会这帮废物的抱怨。
他划开通知，看到了附件里的补贴清单——三根“标准版香火”。
蚊子再小也是肉。
“接受。”
社畜的觉悟第一条：老板画的饼，哪怕是毒饼，也得闭着眼吞下去。何况这饼还带着实打实的香火味。
……
城隍庙街。
一家名为“忘川茶舍”的铺子，门口挂着“城隍府临时办事处”的牌子，阴气森森。
李尘领着五鬼刚一踏入，一股若有若无的排斥感便扑面而来。
茶舍内，一个身穿藏青色吏袍、面皮白净得像扑了三斤面粉的青年，正慢条斯理地用碗盖撇着茶沫。
正是城隍府的老油条，魏明。
他眼皮都懒得抬，只用眼角的余光，轻蔑地扫过李尘胸前那枚崭新的“见习”徽章。
“哦？阎王殿现在这么缺人手了？”
魏明放下茶碗，瓷器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刺耳的轻响。
他终于抬起头，那双细长的眼睛里，写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优越感。
“连鬼口普查这种鸡毛蒜皮的基础工作，都需要从上面派‘钦差大臣’下来‘指导’了？”
这话阴阳怪气，字字带刺！
李尘心里“咯噔”一下。
这眼神，这腔调，太熟悉了。
像极了当年他刚进公司，那些老油条看实习生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抢了他们位置的傻子。
但他脸上，却瞬间堆起一个标准到可以写进教科书的社畜笑容，腰微微躬下。
“魏大人，我是李尘，奉阎王殿之命，前来协助。”
“协助？”魏明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随手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起一卷布满灰尘、边角都己破损的竹简，像扔垃圾一样，“啪”地一声，扔在李尘面前的桌上。
“喏，你的辖区。”
竹简“哗啦”滚开，上面用朱砂标记出的，赫然是整片区域最混乱、鬼流量最大、流动性最强的核心商业街——城隍鬼市！
这活儿，谁接谁死！
这根本不是分配任务，这是明晃晃地要让他当众出丑，让他滚蛋！
“这……魏大人！这个区域鱼龙混杂，我们老板初来乍到，是不是太……”伶俐鬼急了，想上前理论。
李尘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伶俐鬼瞬间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没问题。”
李尘拿起那卷沉甸甸的竹简，脸上的笑容甚至比刚才更加谦卑温和。
“保证完成任务。”
窝囊！太他妈窝囊了！
李尘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万遍，但身体却无比诚实地，接下了这个能把鬼都累死的烫手山芋。
看着李尘带着五个愁眉苦脸的鬼小弟，灰溜溜地走出茶舍，魏明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
他重新端起茶碗，吹了吹热气。
空降兵？关系户？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死！
……
城隍鬼市，鬼声鼎沸，群魔乱舞。
游魂野鬼们像下锅的饺子一样拥挤，叫卖声、嬉闹声、鬼哭狼嚎声混成一锅滚粥。
“老板，这……这怎么查啊？鬼比沙子还多，还他妈到处乱窜！”馋鬼看着街边小摊上滋滋冒油的“油炸鬼手”，哈喇子都快流成了河。
赌鬼更是早就被一个押大小的摊子勾走了魂，两眼放光。
李尘一言不发，带着他们钻进一个僻静的角落，掏出了他的阴阳手机。
随着“鬼口普查”任务的开启，屏幕上多了一个名为【户籍通】的APP。
他点开APP，摄像头对准了前方熙熙攘攘、堪比春运现场的鬼群。
【正在扫描辖区……】
【扫描到游魂312只，怨鬼56只，地缚灵3只，画皮鬼1只……】
【数据正在光速同步至‘城隍名册’……】
嗡！
一瞬间，手机屏幕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光点，每个光点都精准对应着一个鬼魂的实时位置和基本信息！
李尘眼睛一亮。
黑科技，就是牛逼！
但他很快发现，APP只能扫描到鬼魂的种类和大致存在年限，对于姓名、死因、生前住址等详细信息，却是一片空白。
这KPI，还是完不成！
他猛地一扭头，一把揪住正在西处打探哪个女鬼最好看的伶俐鬼的后领。
“别看了，干活！”
李尘指着手机屏幕上一个闪烁的红色光点，“这个，卖烤串的红衣女鬼，什么来头？”
伶俐鬼被吓了一跳，凑过去一看，立刻来了精神，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哦，她啊！老板我熟！她叫翠兰，活着的时候被渣男骗财骗色，气不过穿着红裙子跳了楼。她烤的串，据说吃过的男人都会倒霉三天三夜！”
李尘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操作，空白的表格瞬间被填上。
【姓名：翠兰。死因：情伤跳楼。备注：业务专坑渣男，建议重点观察，有发展成‘反pua’标兵的潜力。】
他又指向另一个灰色的光点，“那个墙角蹲着画圈圈的？”
“别提了，老股民，牛市最高点加了杠杆进去，一波被套牢，首接从天台跳下来的。天天在这念叨他的K线图，比祥林嫂还祥林嫂。”
【姓名：未知。死因：金融打击。备注：情绪稳定，无攻击性，建议心理疏导或引入新款韭菜。】
一个扫，一个说，一个录。
三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那卷在魏明看来，至少需要十天半月才能填满一小半的竹简名册，上面的空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飞快填满！
就在这时，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哟，效率很高嘛。”
魏明端着他的宝贝茶碗，慢悠悠地踱了过来。
他预想中李尘焦头烂额、被鬼群折腾得魂飞魄散的场面，完全没有出现！
反倒是那个“空降兵”，正靠在墙角，悠闲地摆弄着一个发光的“板砖”，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小鬼喋喋不休，而那本厚得能砸死鬼的名册，竟然……竟然己经填满了大半！
这怎么可能？！
魏明瞳孔猛地一缩，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
他一把夺过名册，看着上面工整的字迹和详尽到变态的备注，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咳咳！”浇虚鬼见状，立刻挺起胸膛，用一种吟诵史诗般的咏叹调开口，“魏大人，您有所不知！此乃阎王殿特批之神器，上通九幽，下达黄泉！普查区区鬼市，不过是牛刀小试，杀鸡用牛刀罢了！”
魏明被他这套嗑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地死死盯住李尘手里的手机，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忌惮。
神器？阎王殿竟然把神器都给他了？
“神器个屁，”旁边的撩乔鬼最会拆台，幽幽地补了一刀，“那就是个手机，我们老板打字快而己。”
“噗——”
浇虚鬼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
魏明的脸，则由白转青，由青转黑，最后涨成了猪肝色！
他感觉自己的智商，被这几个不入流的小鬼，按在地上来回摩擦了十几个来回！
奇耻大辱！
“效率……很高啊，李巡察。”他死死盯着李尘，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魏大人过奖，”李尘收起手机，笑容依旧谦卑得像个孙子，“都是为了尽快完成城隍府下派的任务。”
魏明将名册重重拍回李尘怀里，身体猛地前倾，压低了声音，那张白净的脸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
“别以为会填几个破表，就能在我城隍府的地盘上立足！”
“鬼市，可不是普查这么简单。”
他的声音阴冷如冰，带着浓烈的杀机和警告。
“这里面的水，深得很。尤其是你刚刚登记的那些……‘东西’，小心别把自己淹死了，‘空降兵’！”
说罢，魏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背影里满是吃瘪的狼狈和不甘。
“哦耶！”
“老板牛逼！气死那丫的！”
五鬼们看着他吃瘪的背重影，发出了一阵压抑到极致的欢呼。
李尘却笑不出来。
他低头看着怀里分量不轻的名册，又抬头望向那片依旧喧嚣混乱的鬼市。
魏明刚才的话，意有所指。
他着冰冷的手机边框，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意。
水深？
正好，他这条过江猛龙，就喜欢在深水里……抓王八。
就在这时，他的阴阳手机突然“滴”的一声，弹出一个猩红色的警告弹窗！
【警告：数据同步异常！】
【经与“地府最高通缉名录”交叉比对，您刚刚登记的“城隍鬼市”名册中，发现一名A级通缉犯：“千面鬼”！】
【该单位在城隍府备案信息为：‘普通游魂，张三’。】
【信息严重不符！己触发高级别安全警报！】
李尘的瞳孔，骤然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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