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刁难
民国二十六年冬，京北协和医院的高级病房内，暖气开得很足，却驱不散苏妙意心头的寒意。她刚靠在床头给景行掖好被角，病房门就被“砰”地一声推开，许曼丽踩着高跟鞋走在前面，身后跟着肖雅婷，还有一个穿着西装、满脸横肉的男人，三人堵在门口，眼神里满是恶意。
“你们要做什么？”苏妙意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声音带着警惕。她没想到许曼丽刚被从禁闭室放出来（顾晏礼念及她父亲曾是基地老同事，暂未做最终处分），就敢带着人来医院找事，更没想到肖雅婷会跟她混在一起。
许曼丽双手抱胸，下巴微抬，眼神轻蔑地扫过病房：“当然是要把你们赶回山沟沟啊！这里可是京北最好的医院，岂是你这种穷酸货能住得起的？”她早就看苏妙意不顺眼，之前在赛场没讨到好，如今正好借着肖雅婷的身份，把这母女三人从医院赶出去，让顾晏礼再也见不到她们。
景行吓得往苏妙意怀里缩了缩，小脑袋埋在她的衣襟里，声音发颤：“妈妈，我好怕……”
念初却攥紧小拳头，挡在弟弟身前，仰着小脸怒视许曼丽：“你们凭什么赶我们走？我们交了住院费的！”昨天顾晏礼来的时候，特意给医院交了三百块住院费，说是足够她们娘仨住到康复。
肖雅婷上前一步，双手叉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不够！”她晃了晃手里的收费单，上面的数字红得刺眼，“一个人两千，你们娘仨，总共六千块！今天之内必须交齐，不然就卷铺盖滚蛋！”
“抢钱呢！这什么年代？哪家医院住院费这么贵？”苏妙意又惊又气，她在基地后勤部帮忙时，知道普通士兵住院一个月也才几十块，肖雅婷张口就要两千，分明是故意刁难。
“这是我家的医院，当然我说了算！”肖雅婷下巴抬得更高，她父亲是这家医院的院长，整个医院没人敢不听她的，“要么交钱，要么滚蛋，没有第三种选择！”
苏妙意的心沉了下去。她比谁都清楚，这家医院是京北最好的，念初和景行刚从鬼门关抢回来，肺部还有轻微挫伤，随时可能引发感染，现在根本不能出院。一旦离开这里，再找其他医院，孩子们的病情说不定会恶化。
念初看出了苏妙意的难处，小手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说：“妈妈，你让弟弟先住院吧，我能挺着……我己经不疼了，咱们去小医院也能治。”
“不行！”苏妙意立刻打断她，紧紧抱住两个孩子，眼眶泛红却语气坚定，“你们两个必须一起治，少一个都不行！”她绝不会让任何一个孩子受委屈，更不会因为钱就放弃任何一个。
突然，苏妙意想起顾晏礼之前说过的话，心里燃起一丝希望。她抬眼看向肖雅婷，声音带着底气：“肖雅婷，我没记错的话，你们这家医院，军属治病是免费的！我男人是基地的士兵，我们是军属，凭什么收我们娘仨的钱？”
肖雅婷愣了一下，随即嗤笑出声：“军属？你天天嘴里念叨着是军属，可你男人呢？”她往前走了两步，凑近苏妙意，语气充满讥讽，“基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是真有这么个人，早就该找来了吧？我看你就是来凑军属身份的，压根儿就没有这个男人！说不定啊，你就是个骗子，想蹭免费的医疗！”
“你胡说！”念初气得脸都红了，举起小拳头就要往肖雅婷身上打，“我爸爸是英雄，他在保护我们！你这个坏女人，你找打是不是？”
苏妙意连忙拉住念初，她知道现在不能冲动，万一惹怒了肖雅婷，孩子们连病房都待不下去了。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眼神坚定地说：“我现在就给基地打电话，让我男人送钱来。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我是不是骗子了！”
许曼丽闻言，立刻来了精神，她走上前，故意挡在电话旁，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行啊，你现在就去打！把你男人找来，我倒要看看，你那个所谓的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她算准了苏妙意根本找不到人——这些天她早就打听清楚了，苏妙意的男人一年前就牺牲了，她根本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是军属，更找不到人来送钱。
苏妙意看着许曼丽得意的嘴脸，心里又急又慌。她确实不知道该给谁打电话——顾晏礼去总署开紧急会议了，韩晓被肖雅婷骗去执行假任务，基地里认识的几个干事，要么在前线，要么联系不上。可她不能示弱，一旦认怂，孩子们就真的要被赶出去了。
“怎么？不敢打了？”肖雅婷看出了苏妙意的犹豫，更加得意，“我就说你是骗子吧！现在承认还来得及，赶紧带着你的孩子滚出医院，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也上前一步，双手抱胸，语气凶狠：“小姑娘，识相点就赶紧走，别等我们动手！我们肖小姐的话，在这医院里就是规矩，你跟我们对着干，没好果子吃！”
景行吓得哭了起来，紧紧抱着苏妙意的脖子：“妈妈，我不要走，我怕疼……”
苏妙意心疼地拍着景行的背，眼神却越来越坚定。她知道，现在只能赌一把了。她绕过许曼丽，快步走到电话旁，拿起话筒，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她努力回忆着顾晏礼办公室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一声、两声、三声……苏妙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没人接。许曼丽和肖雅婷站在旁边，脸上带着看好戏的笑容，等着看她出丑。
就在这时，电话被接通了，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喂，这里是顾队长办公室，请问哪位？”
是基地的通讯员！苏妙意的心瞬间落了地，她连忙说：“同志，我是苏妙意，在协和医院住院。现在许曼丽和肖雅婷在这里刁难我们，说要收六千块住院费，还说我们不是军属，要赶我们走。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顾队长，或者让他派个人来送钱，证明我们的身份？”
通讯员愣了一下，立刻说：“苏同志您别着急，顾队长早上开会前特意交代过，要是您有任何事，立刻通知他。我现在就去总署找他，您再坚持一会儿，顾队长很快就会过去！”
“好，谢谢你！”苏妙意挂了电话，转身看向许曼丽和肖雅婷，眼神里多了几分底气，“等着吧，顾队长很快就会来，到时候他会证明我们的身份，也会把住院费交上。”
许曼丽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没想到苏妙意真的能联系上基地的人，更没想到顾晏礼居然特意交代过要照顾苏妙意。她心里有些慌，却还是强撑着说：“顾队长？你以为顾队长会管你的闲事？他现在忙着跟总署的人开会，哪有时间来管你这点破事？我看你就是在装样子！”
肖雅婷也附和道：“就是！顾队长怎么会认识你这种穷酸女人？你肯定是跟通讯员胡说八道，想骗我们！我告诉你，就算你今天把天说破，不交钱也别想住在这里！”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顾晏礼快步走了进来，身上还穿着开会时的军装，脸上带着焦急。他刚在总署开完会，就接到通讯员的电话，说是苏妙意在医院被刁难，立刻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妙意，你没事吧？孩子们怎么样？”顾晏礼快步走到苏妙意身边，上下打量着她，生怕她受了委屈。看到景行还在哭，连忙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语气温柔：“景行别怕，顾叔叔来了，没人敢欺负你们了。”
看到顾晏礼，许曼丽和肖雅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许曼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神躲闪，不敢与顾晏礼对视。肖雅婷也没了刚才的嚣张，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苏妙意看到顾晏礼，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她们要赶我们走，还说要收六千块住院费，说我们不是军属……”
“六千块？”顾晏礼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转头看向肖雅婷，眼神冷得像冰，“肖小姐，我没记错的话，协和医院作为军属定点医院，军属住院全免，这是总署下的规定，你敢私自收费，还张口就要六千块，是把总署的规定当摆设，还是觉得你父亲是院长，就能无法无天？”
肖雅婷被顾晏礼的气势吓得说不出话，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就是跟苏同志开玩笑的……我没真的要收她的钱……”
“开玩笑？”顾晏礼冷笑一声，“拿着孩子们的病情开玩笑？拿着军属的权益开玩笑？你觉得这很好笑？”他往前走了一步，肖雅婷吓得又后退了几步，撞到了身后的男人。
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挡在肖雅婷身前，对着顾晏礼恶狠狠地说：“你是谁？敢这么跟我们肖小姐说话？我告诉你，这是我们肖家的地盘，你最好识相点，赶紧带着你的人走！”
顾晏礼转头看向他，眼神锐利如刀：“我是京北军区特别行动队队长顾晏礼。你又是谁？敢在军属定点医院里威胁军属，还想赶我走？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
“顾、顾晏礼？”男人听到这个名字，脸色瞬间变了。他在京北混了这么久，早就听说过顾晏礼的名声——不仅功夫厉害，还特别护着自己人，得罪过他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他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讪讪地说：“原来是顾队长，我、我就是来帮忙的，我不知道是您的人……我这就走，这就走……”说完，他转身就跑，连招呼都没跟肖雅婷打。
肖雅婷看着男人跑远，心里更慌了，她拉着许曼丽的衣角，小声说：“曼丽姐，我们也走吧，顾队长不好惹……”
许曼丽却没动，她知道今天要是就这么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对付苏妙意了。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顾晏礼说：“顾队长，苏妙意说她是军属，可她连自己男人是谁都不敢说，说不定她就是个骗子！您可不能被她骗了！”
顾晏礼转头看向苏妙意，眼神里带着询问。苏妙意的眼眶泛红，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隐瞒了。她轻轻抚摸着念初和景行的头，声音带着哽咽：“我男人叫林正国，是基地三队的士兵，一年前在前线跟东洋人作战时，牺牲了……我一首没告诉孩子们，怕他们受不了……”
这话一出，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许曼丽的脸变得惨白，她没想到苏妙意的男人竟然是烈士，自己刚才的话，无疑是在往烈士家属的心上捅刀子。肖雅婷也低下了头，不敢再看苏妙意。
念初和景行愣住了，他们看着苏妙意，眼里满是震惊和悲伤。景行小声问：“妈妈，爸爸……爸爸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苏妙意再也忍不住，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紧紧抱住两个孩子：“对不起，孩子们，是妈妈骗了你们……爸爸是英雄，他永远保护着我们……”
顾晏礼看着这一幕，心里又疼又怒。他走到许曼丽面前，声音冷得像冰：“许曼丽，你现在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你不仅刁难烈士家属，还质疑军属的身份，你对得起基地对你的信任吗？对得起那些牺牲在前线的烈士吗？”
许曼丽的眼泪流了下来，她双腿一软，跪在地上：“顾队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刁难苏同志，不该质疑她的身份……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再也不敢了……”
肖雅婷也连忙跟着跪下，哭着说：“顾队长，我也错了，我不该听许曼丽的话，不该跟她一起欺负苏同志……我现在就去跟我爸爸说，给苏同志免所有费用，还会亲自给她道歉……”
顾晏礼看着她们，眼神里没有丝毫同情：“道歉不是说说而己。许曼丽，你明天就去基地后勤处报道，去前线慰问团帮忙，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肖雅婷，你立刻去你父亲的办公室，让他取消你在医院的所有特权，并且公开向苏同志道歉。如果你们做不到，后果自负。”
“是！我们一定做到！”许曼丽和肖雅婷连忙点头，爬起来快步跑出了病房，生怕顾晏礼改变主意。
病房里终于恢复了安静。顾晏礼走到苏妙意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温柔：“妙意，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们，让你们受委屈了。”
苏妙意摇了摇头，擦了擦眼泪：“不怪你，是我自己没早点说清楚……谢谢你，顾队长，每次在我最难的时候，你都会出现。”
顾晏礼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蹲下身，看着念初和景行，语气认真：“孩子们，你们的爸爸是英雄，他很伟大。以后，要是你们想爸爸了，或者遇到什么困难，就找顾叔叔，顾叔叔会像爸爸一样保护你们，照顾你们。”
念初抬起头，看着顾晏礼，眼里满是信任：“顾叔叔，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会一首保护我们吗？”
“当然是真的。”顾晏礼笑着点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顾叔叔说到做到。”
景行也露出了笑容，他拉着顾晏礼的手：“顾叔叔，那你以后能经常给我们讲爸爸的故事吗？我想知道爸爸是怎么当英雄的。”
“好啊。”顾晏礼点头答应，“等你们好了，顾叔叔就带你们去基地的烈士纪念馆，那里有你们爸爸的照片和事迹，还有很多像你们爸爸一样的英雄。”
苏妙意看着眼前温馨的画面，心里的悲伤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温暖。她知道，虽然孩子们失去了父亲，但顾晏礼的出现，会让她们的生活重新充满希望。
几天后，肖雅婷的父亲亲自来到病房，向苏妙意道歉，并宣布免掉她们娘仨所有的住院费用，还安排了最好的医生和护士照顾她们。许曼丽也去了前线慰问团，临走前特意来医院向苏妙意道歉，眼神里满是愧疚。
苏妙意的身体渐渐恢复，念初和景行也越来越开朗。顾晏礼只要有空，就会来医院看望她们，给孩子们带好吃的，讲英雄的故事，有时候还会教念初打拳，让她学会保护自己和弟弟。
出院那天，顾晏礼亲自来接她们。他租了一辆马车，车上铺着柔软的垫子，还放着孩子们最喜欢的糖葫芦和风车。念初和景行坐在车上，开心地笑着，风车在风中转得飞快。
苏妙意坐在顾晏礼身边，看着孩子们的笑容，心里满是幸福。她转头看向顾晏礼，轻声说：“顾队长，谢谢你。”
顾晏礼转过头，对她笑了笑：“不用谢。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苏妙意的脸颊微微泛红，她点了点头，靠在顾晏礼的肩膀上，看着窗外的阳光。她知道，新的生活己经开始，而顾晏礼，会是她和孩子们未来最坚实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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