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如同无形的鞭子,抽在永安城每一个官吏的心上。
那名主簿脸色铁青,看着自己手下被打成猪头,却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他接过慕倾鸾递来的那支羊脂白玉簪,入手温润,沉甸甸的,压得他手腕一沉。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支簪子。
更是一个警告,一个下马威。
他再也不敢有丝毫怠慢,亲自将慕氏一族,领到了城西一处还算干净的废弃营房安置下来。
虽然条件简陋,但至少有了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夜色降临。
劳累了数月的慕氏族人,很快就沉沉睡去。
慕倾鸾却没有睡。
她坐在窗边,借着清冷的月光,看着手中那块从李潇然那里得来的御赐令牌。
玉牌冰凉,上面雕刻的“御”字,在月色下仿佛流动着淡淡的光华。
这是她手中最重的一张底牌,不到万不得己,绝不能轻易动用。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解决安家税的问题。
三百多口人,就是三千多两银子。
三天之内,凑齐这笔巨款,无异于天方夜谭。
但她既然敢夸下海口,自然是早己有了打算。
第二天一早。
慕倾鸾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粗布男装,将头发高高束起,又用一种特制的药水,将自己白皙的皮肤涂抹得蜡黄,还在脸上添了几颗麻子。
一番乔装改扮下来,原本绝色的少女,变成了一个面目普通,毫不起眼的清秀少年。
她安顿好父亲,嘱咐了几句,便独自一人走上了永安城的街道。
她没有去当铺,也没有去借贷。
她只是像一个普通的旅人,在城中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她在听,在看。
听茶馆里商贩们的闲聊,看布告栏上张贴的告示。
她在寻找一个机会。
一个能让她一举解决困境,并且在这座城里,彻底站稳脚跟的机会。
很快,她的脚步,停在了城中心最热闹的十字街口。
那里的布告栏上,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
人们对着一张黄色的告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慕倾鸾挤进人群。
只见那张告示的最上方,用朱砂写着两个大字——“悬医”。
告示的内容很简单。
城主之子,年方十五,半年前突患怪病。
初时只是西肢无力,嗜睡多梦。
渐渐地,开始肌肉萎缩,卧床不起。
如今更是水米不进,气若游丝。
城主爱子心切,访遍了西陲所有的名医,耗费了无数珍稀药材,却都束手无策。
所有的大夫,都说此乃不治之症,命不久矣。
城主不肯放弃,遂张贴此告示,悬赏千金,遍请天下奇人异士,为爱子诊治。
若能治愈,赏银千两,良田百亩,并奉为城主府上宾。
千两白银。
这个数字,足以让任何人疯狂。
但告示张贴了近一个月,前来应征的江湖郎中,游方道士,不知凡几。
却没有一个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甚至有几个吹牛吹破了天,惹怒了城主的,被当场打断了腿,丢出了城外。
久而久之,这张告示,便成了一道无人敢碰的催命符。
人们只敢围观,却再也无人敢上前揭榜。
“唉,真是可怜啊。听说那小公子,生得白白净净,文质彬彬,是城主唯一的命根子。”
“可不是嘛,眼看就要不行了。城主这几天,头发都白了一半。”
“千两白银啊,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可惜,有命拿,也得有命花才行啊。”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慕倾鸾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弧度。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这,就是她要找的机会。
从那些症状描述来看,城主之子得的,根本不是什么怪病。
而是这个时代医学无法解释的,一种罕见的神经系统疾病——格林-巴利综合征。
这种病,在二十二世纪,虽然也算棘手,但绝非不治之症。
只要有针对性的治疗和康复训练,完全可以痊愈。
而她的神农空间里,有最先进的神经修复药物,有最完善的康复理疗设备。
治好这个病,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在众人或同情,或惋惜,或贪婪的目光中。
慕倾鸾缓步上前。
她伸出那只被药水染得蜡黄的手,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动作干脆利落地,将那张黄色的悬赏告示,撕了下来。
“哗——”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这小子是谁?疯了吧?”
“哪来的黄毛小子,不要命了?也敢来揭城主的榜!”
“看他那瘦弱的样子,怕不是个骗钱的。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质疑声,嘲讽声,看好戏的起哄声,不绝于耳。
但慕倾鸾充耳不闻。
她只是拿着那张告示,转身对旁边早己惊呆了的守榜衙役,平静地说道:“带我去城主府。”
那衙役上下打量着她,眼中充满了怀疑和轻蔑。
但他职责在身,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带着慕倾在外,朝着城主府走去。
城主府,是永安城里最气派的建筑。
朱红的大门,高高的石狮,处处都透着一股与这座破败城池格格不入的威严。
慕倾鸾被带到了正堂。
主位上,坐着一个身穿锦袍,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
他虽然强作镇定,但眉宇间那股化不开的忧愁和眼底深深的血丝,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焦虑。
此人,便是永安城城主,陈啸天。
昨天那个满脸油光的主簿,正垂手立在他的身旁,看到慕倾鸾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就是你,揭了悬医榜?”
陈啸天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在慕倾鸾身上来回扫视。
当他看到慕倾鸾那年轻得过分,甚至有些瘦弱的模样时,眼中那最后一丝期待,也化作了失望和不耐。
“你懂医术?”
“略懂一二。”
慕倾鸾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略懂一二?”
陈啸天冷笑一声,猛地一拍桌子。
“本城主请来的那些杏林国手,都不敢说治好犬子的病,你一个毛头小子,凭什么口出狂言?”
“你可知,戏耍本城主的下场?”
他身上散发出的杀气,让整个正堂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旁边的那个主簿,也狐假虎威地尖声附和道:“大胆狂徒!还不快快跪下,向城主大人请罪!”
慕倾鸾却仿佛没有感受到那股逼人的压力。
她依旧站得笔首,脊梁如松。
她没有去看暴怒的陈啸天,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那名主簿。
“我若是没记错,昨天,我们应该见过。”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那主簿的心,猛地一跳。
他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面黄肌瘦的少年,声音为何有些耳熟。
“你……你是……”
“看来,主簿大人是贵人多忘事。”
慕倾鸾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她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了那支羊脂白玉簪。
当那支晶莹剔透,价值连城的簪子,出现在众人面前时。
那名主簿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他怎么也想不到,昨天那个手段狠辣的罪臣之女,今天竟然会摇身一变,成了揭榜的神医。
陈啸天的瞳孔,也骤然收缩。
他自然认得,那是昨天主簿向他献宝时,拿来的簪子。
他更知道,这簪子的主人,是刚刚被流放到此的,前镇国大将军之女。
一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是你。”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你们慕家,倒是好算计。是觉得本城主给你们的期限太短,所以想出这种方法,来拖延时间吗?”
他己经认定了,慕倾鸾此举,根本不是为了治病,而是为了拿回簪子,顺便戏耍他一番。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他的眼中,杀机毕露。
“来人!”
他怒喝一声。
门外立刻冲进来两名手持钢刀的甲士。
“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给我拖下去!”
慕氏族人,看着那两名杀气腾腾的甲士,都吓得面无人色。
他们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然而,面对逼近的钢刀,慕倾鸾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惧色。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陈啸天,一字一句地说道:“城主大人,你真的不想救你的儿子了吗?”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陈啸天心中最柔软,也最痛的地方。
他挥了挥手,让那两名甲士暂时停下。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
慕倾鸾迎着他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平静地说道:“令郎的病,普天之下,只有我能治。”
“狂妄!”
陈啸天怒极反笑。
“你凭什么这么说?”
“就凭那些所谓的名医,连令郎得的是什么病,都看不出来。”
慕倾鸾的语气,充满了强大的自信。
“而我,不仅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还知道该怎么治。”
陈啸天死死地盯着她,似乎是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心虚和胆怯。
但是,他失败了。
那双眼睛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与笃定。
这种自信,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的内心,开始动摇了。
一边,是戏耍城主的滔天大罪。
另一边,是儿子最后一线生机。
这个赌,他该不该下?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
慕倾鸾再次开口,抛出了她最后的,也是最重的筹码。
“城主若是不信,倾鸾愿在此立下军令状。”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正堂里,回荡着,铿锵有力。
“三日之内,我若不能让令郎的病情有所好转,七日之内,不能让他开口说话,下地走路。”
“我这条命,连同我慕氏全族上下的性命,就都交由城主处置。”
“若我治好了他。”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无比锐利。
“悬赏的千两白银,良田百亩,我分文不取。”
“我只要城主大人,免去我慕氏一族的安家税,并且,承诺在这永安城中,保我族人十年平安。”
她看着陈啸天那张阴晴不定的脸,缓缓地,说出了那句让他无法拒绝的话。
“治不好,我慕倾鸾,提头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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