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内，檀香袅袅。
白色的幡幔垂挂在廊檐下，随着微风轻轻拂动。
宫殿里的一切陈设，都透着一股素净与庄严。
褪去了所有繁复的色彩，只剩下黑、白、与原木的沉静。
太后身着一袭月白色的宫装，端坐在铺着软垫的紫檀木椅上。
她的鬓角，又添了几缕银丝。
这几日的国丧与朝堂风波，让她本就憔??悴的面容更显疲惫。
但她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明、坚定。
慕倾鸾就坐在她的下首。
她面前的茶盏，正冒着氤氲的热气。
那是太后亲手为她沏的安神茶。
两人之间，没有言语。
但这份沉默，却并不尴尬，反而透着一种无言的默契。
良久，太后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
这声响，打破了满室的宁静。
“鸾儿。”
太后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
“金銮殿上的事情，哀家都听说了。”
“那几个藩王，总算是安分了。”
慕倾鸾微微颔首，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
茶水温热，带着淡淡的药香，顺着喉咙滑下，安抚了连日来紧绷的神经。
“他们只是暂时安分。”
她放下茶杯，声音清冷。
“只要那张龙椅一日空悬，他们的野心，便会像野草一般，再次疯长。”
太后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是啊。”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国不可一日无君。”
“这个道理，哀家懂。”
“只是……”
她看着慕倾鸾，眼神复杂。
“只是哀家的几个儿子，死的死，废的废。”
“剩下的，要么庸碌无能，要么……便是豺狼之心。”
她口中的豺狼，指的自然是那几位刚刚被镇压下去的藩王。
“大夏的江山，决不能落到他们任何一人的手中。”
太后的语气，斩钉截铁。
慕倾鸾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她知道，太后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也需要，由她自己，来坚定那个早己定下的决心。
“哀家思来想去。”
太后的目光，穿过窗棂，望向了遥远的天际。
“皇室子孙之中，尚有一人，可堪大任。”
慕倾鸾的眼眸微微一动。
她知道，太后要说出那个名字了。
“修然。”
太后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七皇子，李修然。
那个因生母出身低微，自幼便不受先帝喜爱，被早早打发到贫瘠封地的皇子。
那个在所有人的记忆中，都只剩下“温和”、“仁善”这些模糊印象的皇子。
也正是因为他的“无害”，才让他在这些年的皇权争斗中，得以幸存下来。
“那孩子，性子虽软了些，但心地纯良，素有贤名。”
太后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慕倾鸾。
“最重要的是，他远离京城多年，与朝中任何党羽，都无牵连。”
“由他来继承大统，是眼下最稳妥，也是唯一的选择。”
慕倾鸾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平静而有力。
“太后圣明。”
“臣女，亦是此意。”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所有的想法，所有的计划，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最终的确认。
太后点了点头，眼中的疲惫似乎都消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决断。
“好。”
“既然你我二人都己议定，那便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她对着侍立在门外的女官吩咐道。
“传哀家懿旨。”
“去，将内阁拟好的诏书，取来。”
“是。”
女官躬身退下。
很快，一名年长的内侍监，便捧着一个盖着明黄锦缎的托盘，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
他跪在地上，将托盘高高举起。
女官上前，揭开锦缎。
托盘之上，静静地躺着一卷早己写就的空白诏书，以及一方沉甸甸的，代表着太后身份的凤印。
还有一盒，刚刚研磨好的，尚带着墨香的朱砂印泥。
慕倾鸾站起身，亲自走到托盘前。
她拿起那卷以金丝云纹织就的丝帛诏书，缓缓展开。
太后也站了起来，走到了她的身边。
慕倾鸾提起笔，饱蘸浓墨。
她的手腕，稳如磐石。
笔尖在丝帛上游走，留下了一行行遒劲而秀丽的字迹。
那上面写的，是迎立新君的正式诏令。
字字句句，引经据典，合乎礼法，无懈可击。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轻轻放下笔。
太后看着诏书上的内容，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伸出那只略带褶皱，却依旧保养得宜的手，握住了那方冰凉的凤印。
那方印章，由上好的和田白玉雕琢而成，象征着大夏王朝最尊贵的女性权力。
她将凤印，在鲜红的印泥上，重重一按。
然后，她抬起手，目光沉静如水。
对准了诏书末端，那个属于她的，独一无二的位置。
她没有丝毫犹豫。
手臂，猛然落下。
“咚。”
一声沉闷的声响。
凤印，与诏书，紧紧地贴合在了一起。
那鲜红的印记，烙印在了明黄的丝帛之上。
朱红的印泥，在诏书上留下了一个清晰无比的，代表着至高懿旨的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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