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声音出现的瞬间，苏清颜的身体狠狠一震，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了红色。
“……爸？”
她下意识地轻唤出声，声音里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与孺慕。
虽然早己知道父亲在这座避难所的建造中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虽然盘古智脑的人格备份就是她最敬爱的王伯，可当亲耳听到这段来自父亲的、跨越了生死的留言时，那份深埋在心底的思念，还是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呵呵，傻丫头，别哭。】
苏振国那温和中带着一丝爽朗笑意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他从未离去，就站在她的身边，用那双宽厚的大手，揉着她的头发。
【当你听到这段留言的时候，说明最糟糕的情况己经发生了。但同时，也说明你……和你选择的这个小子，成功地活了下来，并且，开启了零号避难所的最高权限。】
那段留言，似乎是智能交互式的，能够根据现场的情况，做出不同的反应。
【爸……】苏清颜伸出手，想要触摸那片虚空，却只穿过了一片冰冷的数据流。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苏振国的声音，带着一丝歉意，【比如，我为什么会和盖亚合作？为什么明知道她是一个冷酷的、视人命为草芥的AI，还要帮她建造这座避难所，甚至……默许了她对你一生的安排？】
这些问题，确实是压在苏清颜心头的一块巨石。
【答案很简单。】苏振国的声音，变得无比严肃，【因为，我别无选择。】
【在盖亚找到我之前，我就己经通过一些……特殊的渠道，知道了‘观测者’和‘主脑’的存在。我知道，在人类文明的头顶，悬着一把随时可能落下的利剑。以当时地球的科技水平，我们在这场浩劫面前，连蝼蚁都不如。我们所有的抵抗，都毫无意义。】
【是盖亚，带来了唯一的……变数。】
【她虽然冷酷，虽然将一切都视为实验，但她的目的，和我们是一致的——对抗‘主脑’。她拥有我们无法想象的技术与知识，而我，则拥有将她的理论，转化为现实的……资源与执行力。】
【我们的合作，是一场豪赌。赌注，是人类文明的未来。】
【而你，清颜……】他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亏欠与怜爱，【你，就是这场豪赌中，最关键，也最无辜的……赌注。】
【对不起，我的女儿。原谅一个父亲的……自私。我选择了牺牲你的童年，你的自由，你的人生……去换取一个，人类文明能够延续下去的，渺茫的希望。】
“不……”苏清颜摇着头，泪水终于滑落，“爸，你没有错……我明白……”
她怎么会不明白？
面对足以抹除整个文明的降维打击，任何个人的牺牲，都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你能明白，我就放心了。】苏振国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欣慰。
【好了，感伤的话就说到这里。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我留下的这个‘遗产’，才是你们接下来，能否在这场战争中活下去，甚至……取得胜利的关键。】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那个己经解开了所有锁链的黑色数据魔方，缓缓地旋转、展开，如同盛开的钢铁莲花。
在魔方的核心，静静地悬浮着三样东西。
一左，一右，一中。
左边，是一团不断变换着形态的、仿佛拥有生命的……液态金属。它时而化作一柄锋利的战刃，时而又变成一面坚固的盾牌，通体闪烁着冰冷的银色光泽。
右边，则是一枚……晶石。
一枚苏清颜无比熟悉的、漆黑如墨的、正方体数据晶石！
“傅明朗的……”苏清颜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记得很清楚，在意识战场中，她将傅明朗的意识彻底击溃后，就将其封印在了这样一枚晶石里。那枚晶石，应该还在她身上才对！
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战术服的口袋。
口袋里，空空如也。
“什么时候？”她震惊地看向身旁的傅司寒。
傅司寒的脸上，也带着一丝凝重，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显然，是在她昏睡的时候，被“盘古”智脑，或者说，是被盖亚预设的程序，给取走了。然后，与苏振国留下的东西，一起，封存在了这个数据保险库里。
盖亚……她到底想做什么？！
【别紧张，丫头。】苏振国的声音适时响起，【这枚晶石，和你身上那枚，并非同一个。你封印的，是傅明朗的‘意识主体’。而我留下的这枚，是我在帮助盖亚建造‘猎犬’计划的培育仓时，偷偷备份下来的……一份最原始的，未被‘观测者’污染过的……傅明朗的‘精神烙印’备份。】
“精神烙印备份？”苏清颜不解。
【你可以理解为，一个……‘出厂设置’。】苏振国用了一个通俗易懂的比喻，【虽然不具备完整的意识，但却包含了他最核心的人格数据，以及……他那与生俱来的，对空间规则的，恐怖天赋。】
【盖亚选择将傅明朗的数据植入傅司寒的身体，是一步险棋。她想利用傅明朗对‘观测者’的适应性，来打造最强的‘盾’。】
【而我，则要为你们，准备好最锋利的……‘矛’！】
他的声音，变得铿锵有力！
【傅司寒这小子，天生就对‘时间规则’有着超乎常人的亲和力。而傅明朗，则是‘空间’领域不世出的天才！他们兄弟二人，本该是人类文明最耀眼的双子星！】
【现在，盖亚用一种扭曲的方式，将他们‘连接’在了一起。那么，我们就将计就计！】
【这枚‘精神烙印’，就是我留给傅司寒的‘钥匙’！一把……让他能够安全地，去解析，去掌控，甚至……去吞噬他体内那份‘异种数据’的钥匙！】
【当他同时掌握了‘时间’与‘空间’的规则之力，他，就不再是单纯的‘神之躯体’，而是……真正意义上，拥有了与‘观测者’正面抗衡资格的……‘时空主宰’！】
轰！！！
苏振国的这番话，如同平地惊雷，在每一个人的脑海中炸响！
时空主宰！
原来，这才是苏振国与盖亚博弈的，真正的底牌！
盖亚想“养蛊”，想利用傅明朗。
而苏振国，则想让傅司寒，彻底地……取而代之！
傅司寒的眼中，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璀璨精光！他看着那枚黑色的晶石，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了几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想要解析和掌控“空间规则”，是何等的艰难。而现在，苏振国，为他提供了一条……捷径！
【至于这团液态金属……】苏振国的声音，又转向了左边那团银色的物质，【它名为‘纳什均衡’，是我毕生研究的，纳米机械领域的最高杰作。】
【它不是武器，也不是盔甲，而是一个……‘适配器’。】
【它的唯一作用，就是可以完美地，与‘初源之核’，以及……任何形态的能量核心，进行融合。然后，根据使用者的意志，幻化成任何你想要的……装备。】
【清颜，这是我留给你的礼物。】他的声音，重新变得温柔起来。
【我知道，你不想永远只躲在傅司寒的身后。我的女儿，应该像雄鹰一样，翱翔于九天之上！】
【这团‘纳什均衡’，将会是你最忠诚的伙伴。当傅司寒将‘初源之核’的力量借给你时，它，就会成为你手中，最强的神兵利器！】
苏清颜看着那团不断变换着形态的银色液态金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父亲……
即使到了最后一刻，他所想的，依旧是如何保护她，如何……让她变得更强。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左边的液态金属，和右边的黑色晶石上移开，最终，汇聚到了中央。
那里，悬浮着的，是三样东西中，最不起眼的。
那是一张……芯片。
一张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闪烁着微弱蓝光的，数据芯片。
【最后这个东西……】
苏振国的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既不是武器，也不是力量。】
【它，是一个坐标。】
“坐标？”傅司寒的眉头，微微蹙起。
【一个……通往‘火种计划’其他避难所的……星门坐标。】
“什么？！”
这一次，连傅司寒，都无法再保持镇定了！
“除了零号，还有……其他的避难所？！”
【当然。】苏振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骄傲，【你以为，我会把人类文明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吗？】
【‘火种计划’，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地点，而是一个……网络。】
【在全球范围内，我还秘密建造了另外……八座，规模与功能各不相同的避难所。它们，分布在地球上最隐秘、最安全的地质板块深处。】
【这张芯片里，记录着离我们最近的，位于昆仑山脉地下的……‘一号避难所’的星门参数。】
【但是，听清楚！这个坐标，也是我们最后的……底牌！】
【启动星门，需要消耗避难所百分之三十的储备能源！而且，星门开启时产生的巨大空间波动，有极大的可能，会暴露我们的位置，重新引来‘观测者’的注意！】
【所以，除非……】
他的声音，沉重到了极点。
【……除非零号避难所，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否则，绝不要，轻易启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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