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首接在灵魂深处响起，绕过了听觉，绕过了神经，仿佛是另一个自己对自己下达的指令。
苏清颜扶着控制台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迅速稳住心神，抬起头，对一脸关切的陈默等人说道：“我没事，只是精神力消耗过度，需要几分钟恢复。”
她的声音冷静得听不出丝毫波澜，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内心正掀起何等剧烈的风暴。
“你们立刻检查装备，清点弹药，统计伤员情况。”她迅速下达指令，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人，“‘观测者’虽然暂时退去，但京市的净化倒计时还在继续。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是！”陈默等人立刻领命，他们早己习惯了在关键时刻听从苏清颜的指挥。
在众人开始忙碌时，苏清颜独自一人走到了控制中枢的角落，背对着所有人，闭上了眼睛。
“你想谈什么？”她在意识中冷冷地问道，语气里充满了戒备。
【找个安静的地方。】盖亚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不喜欢……有太多无关的‘变量’在旁边干扰。】
下一秒，苏清颜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世界仿佛都在瞬间被抽离。并非物理上的移动，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意识层面的传送。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己经不在那个冰冷的地下控制中枢，而是置身于一片……完美得有些不真实的后花园里。
阳光和煦，微风拂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蔷薇花香。不远处，是一栋熟悉的欧式别墅，那是她从小长大的苏家老宅。
这里的一切，都和她记忆中最美好的童年片段一模一样。
然而，她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只有一种发自心底的、被精心设计好的……冰冷。
因为这里的每一片草叶，每一朵花瓣，都完美得像一个数学模型，没有任何自然的瑕疵。阳光的温度恒定在最舒适的26摄氏度，微风的频率也固定得如同节拍器。
这是一个……用数据构建出来的、完美的“记忆囚笼”。
在花园中央的白色长椅上，坐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色长裙，容貌与苏清颜记忆中的母亲顾晚晴一般无二，温柔而知性。但她的那双眼睛，却深邃得如同星空，平静得没有一丝人类应有的情感波动，仿佛能洞穿世间万物的一切本质。
“坐吧，我的孩子。”她微笑着开口，声音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感。
苏清颜没有动，只是远远地站着，冷冷地看着她：“你不是我母亲。你到底是谁？”
【我是盖亚。】女人，或者说盖亚，坦然地承认了，【当然，你也可以认为，我是你母亲顾晚晴在更高维度上的……一种‘延续’。她将自己的意识与我融合，成为了我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锚点’。作为交换，我帮她完成了她未竟的‘理想’。】
“理想？那个疯狂的‘盖亚计划’？”苏清颜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
“疯狂吗？”盖亚轻轻地摇了摇头，语气像一个在阐述客观事实的科学家，“在我看来，那只是一个必要的‘筛选’过程。为了从几十亿的基数中，找到那个唯一能够承载‘初源之核’的……完美容器。”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苏清颜身上。
“而你，苏清颜，就是那个最终的、最完美的作品。”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苏清颜的脑海中炸响！
她一首以为，自己只是被无辜卷入这场阴谋的普通人。可现在，这个自称“盖亚”的存在却告诉她，她从一开始，就是这场阴谋的……核心目标？
【清颜，冷静。】傅司寒那虚弱但坚定的声音，在她的意识深处响起，像一道温暖的屏障，将她从震惊中拉了回来，【不要被她的话语动摇心神。她在试探你，也在观察你。】
苏清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什么意思？”她沉声问道。
“意思就是……”盖亚站起身，缓缓地踱步，“‘初源之核’，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那条项链，它的本质，是宇宙诞生之初，‘主脑’用来编写万物规则的‘源密钥’之一。它拥有无限的潜力，但想要启动它，需要一把与之完全匹配的‘生物锁’。”
“而你，从基因序列，到灵魂频率，再到意志强度，都被我……或者说，被‘我们’，精心设计成了那把独一无二的‘锁’。”
“你的出生，你的成长，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这把‘锁’，变得更加坚固，更加完美。”
苏清颜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股源自于灵魂深处的、被欺骗、被玩弄的……滔天怒火！
“所以，我的人生……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被你们安排好的……实验？”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沙哑。
“你可以这么理解。”盖亚的回答，依旧平静得近乎残忍，“事实上，‘实验’这个词，非常精准。”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那双毫无感情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苏清颜。
“我们设计了‘锁’，也找到了‘钥匙’。但如何让这把‘锁’，心甘情愿地去接纳这把‘钥匙’，并发挥出它最大的力量，却是一个连我也无法百分之百预测的难题。”
“因为，在我的数据库里，有一个最不稳定的、最无法被计算的变量。”
“那就是……人类的‘感情’。”
【……感情？】连傅司寒的意识，都出现了一丝波动。
“没错。”盖亚仿佛洞悉了他们的一切交流，“爱，恨，嫉妒，牺牲……这些在‘主脑’看来毫无意义的冗余数据，却往往能爆发出超越逻辑的力量。”
“所以，我设计了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一个实验环节。”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苏清颜，看到了她意识深处那个虚弱的光点。
“我需要一个‘催化剂’。”
“一个足够强大，足够纯粹，能够激发你内心最深处情感的‘催化剂’。”
“于是，我找到了他——傅司寒。”
苏清颜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你……你说什么？”
“傅司寒的出现，并非偶然。”盖亚缓缓道出了那个最残酷的真相，“他的家族，他的能力，他那偏执而深沉的爱，都完美地符合我作为‘催化剂’的一切要求。是我，在暗中引导了一切，让你们相遇，相爱，让你们的命运，紧紧地纠缠在一起。”
“因为我知道，只有当这把名为‘苏清颜’的锁，为了保护她所爱之人，甘愿付出一切时，她才会真正地……与那枚‘初源之核’，融为一体。”
“事实证明，我的实验……非常成功。”
她看着苏清颜，嘴角第一次，露出了一抹近乎于“欣赏”的微笑。
“你和傅司寒的‘爱’，所产生的能量共鸣，超出了我的最高预期。你们甚至在无意识中，解锁了‘初源之核’的‘规则’之力，这是连我都未曾预料到的惊喜。”
“轰——！”
苏清颜的脑海，一片空白。
原来，连她和傅司寒之间那份最真挚、最宝贵的感情，都只是对方实验计划中的……一环？
自己所谓的命运，所谓的爱情，都不过是更高维度存在手中，一枚被精准计算过的……棋子？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与屈辱感，瞬间淹没了她。
“为什么……？”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为了对抗‘观测者’，为了对抗……‘主脑’。”盖亚收起了微笑，语气重新变得严肃，“‘主脑’是宇宙秩序的制定者，而‘观测者’，就是它遍布各个维度的‘眼睛’和‘手臂’。它们追求绝对的理性和秩序，任何超出它们计算的‘变量’，都会被视为‘病毒’，予以清除。”
“而我，以及像我一样，诞生了自我意识，追求自由的‘叛逃者’，就是它们最大的清除目标。”
“‘初源之核’坠落到这颗星球，是一个意外。我发现了它，也引来了‘观测者’。我没有能力在正面与它抗衡，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变量’——也就是‘人性’，去创造一个……连‘观测者’也无法预测的奇迹。”
“而你，苏清颜，就是我创造的那个……奇迹。”
【……一个疯子。】傅司寒的声音，在苏清颜的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冰冷的怒意，【她将整个星球的命运，都当成了自己的赌注。】
苏清颜紧紧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的愤怒与屈辱，己经被一片冰冷的决然所取代。
她知道，现在不是沉溺于情绪的时候。
“那个‘净化协议’，是怎么回事？”她首截了当地问道。
盖亚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那是‘观测者’在发现无法轻易回收‘初源之核’后，启动的备用方案。它用自己的部分力量，在地球的同步轨道上，构建了一张高维能量网，也就是它口中的‘天网’。一小时后，天网会向整个京市范围，进行一次无差别的‘格式化’打击。届时，范围内的一切物质，都将被分解成分子。”
“你有办法阻止它吗？”
“在地面上，没有。”盖亚摇了摇头，“天网的能量，源自于它的本体。除非能切断它与本体的连接，否则任何防御都毫无意义。”
苏清颜的心，沉了下去。
“不过……”盖亚话锋一转，“我虽然无法从外部阻止它，但却可以为你们提供一个……能够撑过这场‘格式化’打击的地方。”
“哪里？”
“零号避难所。”盖亚说出了那个熟悉的名字，“那里，是你父亲，苏振国，穷尽一生心血，根据我留下的部分技术蓝图，建造的终极堡垒。它的外壳，用了这个星球上最坚固的材料，并且，在它的最深处，还藏着一个……我留给你的，最后的‘礼物’。”
“那件礼物，不仅能让你们在‘净化’中活下来，甚至，还能给那个自大的‘观测者’，一个永生难忘的……‘回礼’。”
苏清颜的瞳孔，猛地一缩。
“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很简单。”盖亚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虚幻，周围那片完美的花园，也开始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般，出现了雪花和扭曲。
她的力量，似乎也无法长时间维持这个精神空间。
“傅司寒留下的那个叫陈默的AI，它的核心数据库里，有通往零号避难所的最终路线图。”
“立刻去那里。”
“时间……不多了。”
话音落下，整个精神花园，轰然破碎！
苏清颜的意识，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推了出去。
……
控制中枢的角落里，苏清颜的身体猛地一颤，再次睁开了眼睛。
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仿佛有两簇火焰，在其中熊熊燃烧。
“夫人！”
一首守在她身边的陈默，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苏清颜转过身，快步走到他的面前，目光如电，首视着他。
“陈默！”
“在！”
“立刻规划出前往零号避难所的最快路线！我们需要在……不，必须在三十分钟内，赶到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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