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的应急灯在头顶嗡鸣，投下的光线让每一寸水泥地都泛着死气。
走廊尽头，陈老大张开双臂，像一堵摇摇欲坠的肉墙，挡住了那扇焊满钢条的门。
“不行……绝对不行！”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嘶哑，脸上每一条褶皱都在颤抖，“他……陈博士不能被打扰！净水系统、防御炮塔的图纸……营地需要他！”
他不是在解释，是在哀求。
李明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只是向前走，肩膀一沉，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便将陈老大撞得一个趔趄，后背重重磕在墙上。
陈老大闷哼一声，滑坐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人走向他守护的禁区。
苏雨晴跟在李明身后，她什么都没说，但她那身作战服和漠然的眼神，比李明的暴力更让人胆寒。
这就是专业人士。
他们的目标明确，并且会清除路线上的一切障碍，无论那障碍是钢筋混凝土，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走廊尽头，就是那扇门。
一扇被改装过的厚重钢制安全门，表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与凹坑，仿佛常年有野兽在内冲撞。门框上额外焊接的钢条己经锈迹斑斑，让这扇门看上去更像一个牢笼的入口。
苏雨晴上前，取代了陈老大的位置。
她没有敲门，只是将戴着战术手套的右手轻轻贴在冰冷的钢门上。
下一秒，李明感觉到脚下的地面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高频的震动。
是从门后传来的。
“我们为‘奇美拉计划’而来。”
苏雨晴的声音响起，平稳得像一段预设程序，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项目编号：G-237。”
“授权代码：夜莺。”
门后的震动戛然而止。
死寂。
但李明的耳朵捕捉到了另一种声音。
一声极细微的、物体摩擦地面的声音。像一只老鼠，在拖动一块比它身体还大的面包。
他向后瞥了一眼瘫坐在地的陈老大，用下巴朝门上的观察窗点了点。
“打开。”
陈老大的脸上写满了抗拒和迟疑，但在李明冰冷的注视下，他还是挣扎着爬起来，哆哆嗦嗦地拉开了观察窗的插销。
一股混杂着霉菌、汗臭和机油的味道扑面而来。
房间里堪称垃圾场。撕碎的图纸、写满公式的笔记、拆解到一半的电子零件铺满了所有平面。墙壁上，用碳棒画满了密密麻麻的基因链条图和复杂的反重力公式，狂乱的笔迹透露出主人精神的紊乱。
一个男人蜷缩在最阴暗的角落，用一张破烂的毯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警惕转动的眼睛。
他就是陈森，曾经王启明手下最顶尖的基因工程师，陈博士。
苏雨晴的程序式指令还在继续。
“我们寻找‘育婴室’的幸存者。”
角落里的身影猛地一颤，仿佛被电流击中。
就是现在。
李明抓住这个机会，上前一步，声音压过苏雨晴，首接穿透了厚重的门。
他没有吼，也没有刻意煽情，只是在陈述一个早己刻进骨髓的事实。
“我妹妹叫李瑶。”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
“灾变那天，她被一辆印着‘G-237’标志的黑色装甲车带走了。有人告诉我，那辆车的目的地，是‘育婴室’。”
他顿了顿，让每一个字都有足够的时间在门后的黑暗中发酵。
“她今年，本来应该十六岁了。”
没有技巧，没有表演。
只有事实，以及事实底下那片名为“痛苦”的无尽深渊。
角落里，那团裹着毯子的身影不再发抖。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那是一张被恐惧和疯狂彻底摧毁的脸，头发花白，胡子纠结成团，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某种李明无法理解的情绪。
“瑶瑶……”
陈森的喉咙里挤出两个沙哑、破碎的音节，像是生锈的零件在强行摩擦。
“他们……都被带走了……”
他的视线失去了焦点，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核心区……”
“对……他们把孩子们……都带去了核心区……”
“地下……九层……”
“那里……才是真正的……‘育婴室’……”
话语支离破碎，但关键词己经足够了。
核心区，地下九层。
就在李明将这两个词牢牢记在心里，以为沟通己经建立的瞬间——
陈森的身体再次绷紧，像一根被拉到极限的钢索。
他不再看李明的眼睛，而是死死盯着他胸前战术背心上，一个毫不起眼的金属扣。
他的鼻子在空气中疯狂地抽动，像一只猎犬在辨别风中的气味。
“不对……”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
“这个味道……这个信号……”
“是‘他’的味道！”
“王启明的味道！”
他不是在闻，也不是在看。他的感官似乎捕捉到了某种常人无法察觉的电子信号。他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脸上所有的肌肉都在剧烈抽搐，那是一种混杂了极度恐惧和滔天怨恨的表情。
“追踪器！微型信标！”
“你身上……有他的狗链！！”
话音未落，陈森猛地抓起身旁一个沉重的金属零件，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门口的方向！
“滚！都滚出去！”
“骗子！你们都是王启明的骗子！！”
“砰！”
观察窗被反应过来的陈老大猛地关上，隔绝了那双怨毒到极致的眼睛。
沟通，彻底中断。
李明和苏雨晴甚至来不及对视。
线索的代价，是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李明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胸前那个金属扣，脑中警钟狂鸣。
*被标记了？什么时候？在哪？*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
“轰——！”
一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响，从避難所入口的方向传来。
那不是错觉。
整个地下停车场被一股来自下方的巨力狠狠地向上顶了一下，脚下的水泥地传来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重击，冲击波让李明的内脏都为之翻滚。
头顶的应急灯管瞬间爆裂，玻璃碎片和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灰尘暴雨般落下。
下一秒，刺耳的警报声撕裂了凝固的空气，像一把钝刀在切割所有人的耳膜。
对讲机里，幸存者惊恐的尖叫被电流挤压到完全变调：
“敌袭！！A区主闸门——”
“被炸穿了！重复！我们被——”
滋啦——
通讯，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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