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福运的限度
翻越那片崎岖险峻的山峦，耗尽了萧家人最后一丝侥幸的力气。那场与天争路的搏斗，虽然最终凭借着一家人的咬牙坚持和小晴天那份出人意料的韧性闯了过来，却也像一场残酷的淬炼，剥去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将最赤裸、最严峻的现实，再次血淋淋地摊开在他们面前。
山峦的另一侧，并非想象中的坦途或希望之地，依旧是望不到头的、旱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荒原，景象甚至比之前更加凄凉。狂风在山后打着旋，卷起干燥的尘土，天地间一片昏黄。
而萧家人，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体力透支到了极限。每个人的脚步都如同灌了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和喉咙的腥甜。本就少得可怜的食物在攀爬中消耗殆尽，水囊也彻底见了底。最要命的是，那刺骨的、无孔不入的山风，到底还是钻透了他们单薄的衣衫。
第一个倒下的，是柳氏。
连续背负孩子、提心吊胆、又经历了极度的惊恐和疲惫，她的身体早己是强弩之末。刚一下山，她便开始抑制不住地咳嗽，起初是轻微的、压抑的，很快便转为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干咳，每一次咳嗽都让她瘦弱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脸色泛起不正常的潮红，额头却一片冰凉。
显然是染了风寒。在这缺医少药、饥寒交迫的境况下，一场小小的风寒，也足以致命。
紧接着，小晴天也开始发起低烧。她的小脸通红，呼吸急促，原本明亮有神的大眼睛变得水汪汪的，失去了神采，蔫蔫地趴在母亲怀里，连哼唧的力气都没有了。白日在山风中强行跋涉，终究还是超出了她幼小身体的承受极限。
萧铁柱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嘴唇因为干渴和焦虑而裂开了血口。他翻遍了所有行李，也找不出一片可以驱寒的姜，一滴可以润喉的蜜，甚至一口干净的热水。
萧峰和萧远急得团团转，看着母亲和妹妹痛苦的样子，双眼通红，却束手无策。他们试图去寻找草药，但放眼望去，只有枯死的荒草和板结的土地。
福运？
那只存在于传说中、能带来兔子和鱼虾的“福运”，在疾病和最基础的生存需求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有些可笑。它无法变出一碗驱寒的热汤，无法带来一片治病的草药，更无法填饱他们空瘪灼烧的胃袋。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再次无声地淹没了这个刚刚经历过一场“胜利”的家庭。
夜里，寒风更加刺骨。柳氏的咳嗽声一声接一声，如同破碎的风箱，听得人心惊肉跳。小晴天在她怀里不安地扭动，发出难受的呜咽。
萧铁柱将妻女紧紧搂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为她们取暖，粗糙的大手一遍遍抚过女儿滚烫的额头，却无法驱散那骇人的热度。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那是一种深沉的、近乎绝望的无助。
萧峰和萧远守在一旁，毫无睡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拳头攥得发白。他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那份虚无缥缈的“运气”，在真正的苦难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最终，还是依靠最原始的办法，作者“爱吃红糟鱼的风行烈”推荐阅读《萧家有个小福宝》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熬过了最艰难的一夜。
萧铁柱让萧峰想尽一切办法，找到了一点尚未完全干枯的、带着辛辣味的草根，砸碎了兑入最后一点点浑浊的存水，强行喂柳氏和晴天喝下。萧远则和弟弟们紧紧依偎在母亲身边，用他们稚嫩的身体传递着微弱的热量。
没有奇迹般的康复，只是硬生生地、用肉体凡胎扛了过去。
天亮时，柳氏的咳嗽稍微平缓了一些，但依旧虚弱不堪。小晴天的烧退了一点，却依旧没什么精神。
希望并未降临，只是灾难暂时停止了加剧。
萧铁柱看着妻女憔悴的面容，沉默地站起身。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带着萧峰，再次走上了寻找食物和水的路途。这一次，他们没有再寄希望于任何“意外之喜”。萧峰运用父亲教导的所有技巧，近乎疯狂地搜寻着每一寸土地，挖掘着每一个可能。萧铁柱则用柴刀劈开一切看似坚韧的植物根部，试图榨取最后一丝水分。
过程艰难而徒劳，收获微乎其微。
首到午后，就在萧峰几乎要绝望时，他在一处极其隐蔽的、背阴的岩石裂缝深处，发现了一小丛极其耐旱的、多汁的沙漠植物，以及旁边石洼里积存的、极少一点昨夜渗入的雨水。
东西少得可怜，甚至不够一人解渴。
但这一次，没有兔子撞树，没有鱼往桶里跳。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收获，是他们凭借自身的经验、耐心和绝不放弃的毅力，一寸一寸从死神手里抠出来的！
当他们带着那点珍贵的汁液和浑水回到歇脚地时，没有人欢呼，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劫后余生的平静。
柳氏和小晴天喝下那点带着草腥味的汁液后，精神似乎又好了一点点。
看着家人慢慢恢复生机，萧铁柱和萧峰对视一眼，心中都明白了一个残酷却真实的道理：
那所谓的“福运”，或许存在，但它绝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甘泉，更不是能让他们高枕无忧的护身符。
它更像是在他们即将坠入深渊时，偶然垂下的、一根纤细的蛛丝；是在他们渴死前，偶然滴落的、一滴清晨的露珠。
它只能“化险为夷”，在绝境的边缘给予一丝喘息之机；只能带来“意外之喜”，在濒临崩溃时注入一点微弱的希望。
但它无法免除跋涉的艰辛，无法治愈身体的疾病，无法填饱饥饿的肚腹，更无法代替他们自身的努力、智慧和团结。
真正的依靠，永远是他们自己永不放弃的意志，是家人之间毫无保留的扶持，是父亲传授的生存智慧，是长兄的警惕守护，是次子描绘的希望图景，是母亲温柔的坚持，甚至是小女儿那份咬牙前行的韧性。
福运，只是锦上添花的那一点点“偶然”，而绝非雪中送炭的“必然”。
想通了这一点，萧家人的心态反而变得更加沉静和坚韧。他们不再被动地等待“好运”降临，而是更加主动地去挣扎，去拼搏，去守护。
他们依然会为每一次微小的收获而感激，但不会再将其完全归功于虚无的运气。
因为他们知道，能走到今天，靠的更多的是彼此的汗、泪、血，以及那份绝不低头的、人的尊严与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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