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下午的基金会玉料仓库,恒温系统运转的低鸣声里,藏着玉石特有的凉润气息。傅景琛跟着阮清沅穿过厚重的防火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屏住了呼吸 —— 左侧的 “普通料区” 堆满半人高的岫玉、独山玉原石,右侧的 “珍稀料区” 则用玻璃柜层层隔开,和田白玉、羊脂玉静静躺在丝绒垫上,在顶灯下发着温润的光,像沉睡的月光。
“今天的任务,选一块适合雕薄胎玉碗的料。” 阮清沅走到珍稀料区前,打开玻璃柜,取出一堆鸭蛋大小的和田白玉原石,摊在旁边的鉴定台上,“薄胎玉碗最薄处只有 0.8 毫米,对玉料的要求极高,你自己选,选完我检查。”
傅景琛的心跳加快了几分。这是他第一次接触 “珍稀料”,指尖拂过原石表面,冰凉的触感带着细腻的磨砂感,和他之前雕的普通岫玉完全不同。他想起爷爷残谱里写的 “薄胎选料,首重无裂”,却又忍不住被一块 “水头足” 的原石吸引 —— 那原石表面泛着莹白的光泽,对着光看,几乎能看到内里的通透,像一块凝固的清泉。
“就这块吧。” 他拿起那块原石,递到阮清沅面前,语气带着几分自信,“水头足,颜色也均匀,应该能雕出透光的薄胎碗。”
阮清沅没接,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强光手电,按下开关,红色的光束首首照在原石上。她的指尖捏着原石,缓缓转动角度,光束穿透原石的瞬间,傅景琛的笑容僵住了 —— 原石内部隐约浮现出几道细微的阴影,像蛛丝一样缠绕在中心,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是暗裂。” 阮清沅关掉手电,将原石放在鉴定台上,声音里没有责备,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表面看水头足,内里全是裂,雕摆件还能靠花纹遮住,雕薄胎碗?一到开料环节就会碎,就算勉强雕出来,也撑不住后续的打磨。”
傅景琛的脸颊瞬间发烫,指尖攥紧了原石,指节泛白。他居然忘了爷爷最基础的教导 —— 选料不能只看表面,要靠光透、手摸,找出内里的隐患。这半个月来,他忙着练刀工、学礼仪,竟把最关键的 “辨料深度” 丢了,暴露了自己 “只懂皮毛,未及精髓” 的天赋破绽。
“爷爷教过你怎么看暗裂,你忘了?” 阮清沅拿起强光手电,重新照在原石上,特意把光束对准阴影处,“有暗裂的地方,光线会被挡住,形成‘阴影纹’,像这样 —— 你之前摸玉料只摸表面,没往深处感受密度差,才会漏掉这些。”
傅景琛低下头,声音带着几分羞愧:“我…… 我光顾着看表面的水头,没注意内里。”
“薄胎雕最忌‘浮于表面’。” 阮清沅没再批评,反而拉过他的手,让他的指尖贴在原石的暗裂处,“你仔细摸,暗裂处的密度会比其他地方稍低,触感会有细微的‘滞涩感’,就像摸在有细纹的丝绸上 —— 这是你爷爷教我的,现在我教你。”
她的指尖覆在他的手背上,微凉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傅景琛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想往后缩,却被她轻轻按住:“别慌,专注感受。”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指尖细细原石表面。果然,在暗裂对应的位置,他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和其他地方的顺滑截然不同,像在均匀的呼吸里突然卡了一下。
“我感觉到了。” 他睁开眼,语气带着几分惊喜,又有几分懊恼,“之前太急了,没静下心来摸。”
阮清沅松开手,把强光手电递给她:“薄胎选料有三原则:无裂、密度均匀、颜色统一。现在重新选,每块料都要透光看、上手摸,选对为止。”
傅景琛接过手电,认真地开始筛选。他拿起一块原石,先上手摸遍全身,感受密度是否均匀,再用手电反复照射,确认没有暗裂,颜色是否统一。每一块都仔细检查,不敢有丝毫马虎,指尖被原石磨得发红,也没停下。
半小时后,他拿起一块通体莹白的原石 —— 这块原石表面没有特别亮眼的水头,却在手电照射下,内里一片纯净,没有任何阴影,上手摸时,密度均匀得像一块完整的凝脂,没有丝毫滞涩感。
“是这块吗?” 他不确定地看向阮清沅,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阮清沅接过原石,用手电照了一遍,又上手摸了摸,嘴角终于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 这是傅景琛认识她以来,她难得露出的轻松笑容,像冰雪初融,带着暖意:“算你有悟性,这块料密度均匀,无裂无杂,刚好能雕一只 8 厘米的薄胎碗。”
傅景琛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他看着阮清沅手里的原石,突然觉得,刚才的羞愧和懊恼都值了 —— 他不仅学会了 “深度辨料”,还看到了阮清沅严苛背后的温柔。
“下周开始学开料,这块料先存起来。” 阮清沅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银色的记号笔,在原石底部轻轻画了一朵小小的玉兰花,旁边写着 “傅景琛第一块薄胎料”,然后将原石放进一个单独的丝绒盒里,放回珍稀料区的顶层,“单独保存,别和其他料混了。”
傅景琛看着那个丝绒盒,心里泛起一阵暖意。这个标记,不仅是对他 “成功选料” 的认可,更是对他 “传承之路” 的肯定 —— 从一开始的被迫签约,到现在的主动学习,他终于慢慢走进了 “傅家薄胎雕” 的核心,也慢慢靠近了阮清沅的世界。
离开仓库时,傅景琛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珍稀料区 —— 那个丝绒盒在众多玉料中格外显眼,像一个小小的灯塔,指引着他接下来的方向。他握紧了手腕上的护腕,内侧的划痕贴着皮肤,像是沈曼卿和爷爷的鼓励。
“阮总,” 他突然开口,叫住走在前面的阮清沅,“以后…… 我能多来仓库学辨料吗?”
阮清沅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眼里带着几分惊讶,随即点了点头:“可以,苏蔓那里有仓库钥匙,你随时来,有不懂的,也可以问我。”
傅景琛的心里更暖了,用力点头:“谢谢阮总。”
走廊的灯光落在两人身上,影子被拉得很长,渐渐靠在一起。傅景琛知道,他的传承之路还有很长,还有很多像 “辨料” 这样的难关等着他,但只要有阮清沅的指导,有爷爷的残谱和刻刀,有沈曼卿的护腕陪伴,他一定能走下去,走出属于自己的 “傅家薄胎雕” 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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