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上午的阳光，透过办公室的落地窗，在墨绿色丝绒办公桌上投下一块菱形光斑。傅景琛站在桌前，脸色还有些输液后的苍白，手腕上的深灰色护腕露在衬衫外面，指尖攥着昨晚没抄完的《玉雕录》，心里还惦记着延后两天的交稿期限。
阮清沅坐在办公椅上，面前摊着两页打印纸，标题 “《非遗传承帮扶契约》补充条款” 几个字，比正文粗了一倍，格外刺眼。她没像平时那样先谈工作，而是首接把条款推到傅景琛面前，声音平稳得听不出情绪：“看看吧，没意见就签了。”
傅景琛拿起条款，目光快速扫过，越看越皱紧眉头 —— 补充条款第一条就写着：“乙方（傅景琛）在三年传承期内，禁止与其他女性非遗传承人、非遗从业者发生私下接触（仅限工作场合的必要交流，且需提前报备），违规一次，扣除当月生活津贴；违规三次，视为违约，需双倍赔偿帮扶金。”
“这太不合理了。” 他抬起头，语气带着难以置信，“工作场合交流就算了，私下接触也要管？我以后总要和人打交道，总不能只围着您一个人转吧？”
他想起之前在推进会遇到的其他非遗从业者，还有福伯提到的林家人，要是连私下接触都禁止，他怎么打听傅家破产的真相，怎么防备林家的算计？
阮清沅的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敲，这个动作傅景琛很熟悉 —— 每次她提起在意的事，都会这样。她抬眼看向傅景琛，眼神里没了前晚的温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像在防备什么：“我之前有个传承人，也是学玉雕的。”
傅景琛愣住，这是阮清沅第一次提起自己的过往经历。
“她天赋很好，我把我母亲留下的玉雕技法都教给她了。” 阮清沅的声音低了些，带着几分沉重，“结果她私下和其他女性工坊的人合作，把核心技法泄露出去，最后不仅自己被行业封杀，还连累我母亲的名誉受损 —— 我不能让这种事再发生。”
傅景琛的心跳漏了一拍，原来阮清沅的严苛不是没有原因，是之前的失败经历让她有了阴影。可他还是觉得不甘心：“我不是她，我不会泄露傅家的手艺，更不会连累您和沈阿姨的名誉。”
“契约就是契约，不是靠口头保证的。” 阮清沅打断他，语气又冷了几分，“要么签，要么按违约处理 —— 你父亲还在医院，老院的房产证也还在我这里，你应该知道违约的后果。”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傅景琛的反驳。他想起父亲昨晚打电话时的叮嘱：“景琛，阮小姐是个好人，你要听她的话，好好学手艺，别惹她生气。” 想起老院那棵等着春天开花的玉兰花树，想起爷爷残谱里 “忍一时，成一事” 的批注，所有的不甘都变成了无力的妥协。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钢笔，笔尖悬在签字栏上方，停顿了几秒，还是落下了 “傅景琛” 三个字。字迹比平时重了些，像是在纸上刻下的承诺，也像是无奈的印记。
阮清沅看着他签完字，伸手把条款收回来，对折好放进公文包。傅景琛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条款最后一页的角落，发现有一行用铅笔写的小字，颜色很淡，像是后来加上的：“特殊情况（如探望家属、处理私人事务）需提前向甲方（阮清沅）报备，经同意后可接触。”
他的心里突然泛起一阵暖意。原来阮清沅也不是完全不近人情，她在严苛的条款里，悄悄留了让步的余地，没有把路堵死。
“下周一开始，学薄胎雕的‘打底’工序。” 阮清沅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块鸭蛋大小的和田白玉 —— 正是他上次选的那块合格原石，己经做过初步的打磨，“打底是薄胎雕的基础，要把玉料的厚度均匀降到 2 毫米，不能有丝毫偏差，我会亲自教你。”
傅景琛抬起头，正好对上阮清沅的目光。她的眼底没有平时的冷硬，反而藏着一丝期待，像在等着看他的进步，又像在确认自己的选择没错。阳光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让她平时锐利的轮廓柔和了不少。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停留了几秒，没有尴尬，反而有种微妙的默契 —— 像是第 13 章雨夜的沉默延续，不用说话，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思。傅景琛突然觉得，就算有这条严苛的补充条款，就算未来还有很多困难，只要阮清沅愿意亲自教他，愿意在条款里留让步的余地，他就能接受。
“我会好好学的。” 他的声音比平时坚定，“不会让您失望，也不会让沈阿姨和爷爷失望。”
阮清沅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笑，快得像错觉：“明天不用来工坊，在家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了再开始。”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药按时吃，要是还有不舒服，随时给我打电话。”
傅景琛点点头，转身往门口走。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 —— 阮清沅正拿着他选的那块原石，对着光仔细观察，指尖轻轻拂过玉料表面，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一件珍宝。
他突然想起昨晚她翻看抄本时的浅笑，想起她递来的毛毯，想起她给父亲打的报平安电话，心里的某个角落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这条传承之路，或许比他想象中更复杂，却也比他想象中更温暖。
回到宿舍，傅景琛把《玉雕录》放在书桌上，又拿起阮清沅递给他的药盒。他看着药盒上的说明书，又摸了摸手腕上的护腕，突然觉得，那条补充条款里的小字，就像护腕内侧的划痕一样，是阮清沅藏在严苛背后的温柔，是属于他们之间的、不用言说的默契。
他拿出手机，给父亲打了个电话，轻声说：“爸，我没事了，阮总很照顾我，下周开始学新的工序，您放心吧。”
电话那头传来父亲欣慰的笑声，傅景琛靠在窗边，看着远处的玉兰花树，嘴角忍不住上扬 —— 他好像越来越期待下周的 “打底” 工序了，期待阮清沅亲自教他的样子，期待自己离傅家薄胎雕更近一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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