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的玉雕工坊，阳光透过天窗落在工作台上，给那块被反复的劣料镀上一层暖光。傅景琛握着 “沅” 字刻刀，刀尖正顺着玉料内部的暗裂走向，一点点刻出竹节的纹理 —— 这己经是他熬了两个通宵的成果，却不是阮清沅要求的 “小玉扣”。
昨天晚上，他对着劣料反复研究，手电光下的网状暗裂突然让他想起老院玉兰花树下的竹丛 —— 那些交错的竹节缝，不正好和暗裂的走向重合吗？与其用玉扣遮住缺陷，不如顺着缺陷的纹路，把劣料雕成竹节把件，让 “瑕疵” 变成独一无二的 “特色”。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他连夜画好设计稿，早上一进工坊就开始雕刻，连苏蔓送来的午饭都忘了吃，眼里只有这块劣料和手里的刻刀。
“傅景琛，你的小玉扣呢？”
阮清沅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傅景琛心里一紧，握着刻刀的手顿了顿，却没回头 —— 他知道自己违了令，却不想放弃这个想法。
他慢慢转过身，把手里的竹节把件递过去：“阮总，我没雕玉扣，我雕了这个。”
那是一块三寸长的竹节把件，玉料本身的莹白衬着深褐色的竹节纹，暗裂刚好藏在竹节缝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反而让竹节的层次感更立体，摸起来温润顺滑，完全看不出是劣料做的。
阮清沅接过把件，眉头瞬间皱紧，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严肃取代：“我让你雕玉扣，你为什么自作主张？” 她的声音比平时高了些，是傅景琛认识她以来，第一次真的发 “脾气”，“林氏盯着这批料，你要是雕砸了，不仅你之前的努力白费，基金会还要被人笑话！”
傅景琛的心跳漏了一拍，却没退缩。他指着竹节把件上的纹理，语气带着几分倔强的认真：“阮总，您看 —— 这些暗裂刚好顺着竹节缝的走向，摸不出来，看起来还比普通竹节更真实。玉扣只能遮住缺陷，可竹节把件能让劣料有新的价值，这才是传承的意义，不是吗？”
他想起爷爷残谱里写的 “顺势而为，化瑕为瑜”，想起阮清沅母亲未完成的玉屏，突然觉得，传承不是死板地遵守指令，是在尊重技艺的基础上，找到属于自己的创新方式。
阮清沅没说话，拿着竹节把件走到窗边，用强光手电反复照射。阳光穿过玉料，暗裂藏在竹节缝里，像天然生长的纹路，没有一丝突兀。她的指尖轻轻拂过竹节的纹理，动作比平时更慢，眼神里的严肃渐渐被惊讶取代，最后化为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算你有理。” 良久，她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比我想的要聪明，没白教你‘顺玉理而雕’。”
傅景琛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没想到，自己的倔强不仅没被批评，还得到了认可。惊喜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攥紧衣角，耳朵悄悄发烫。
“这个把件我拿回办公室。” 阮清沅把竹节把件放进随身的锦盒里，语气带着几分骄傲，“以后林氏的人来，我就让他们看这个，告诉他们，就算是他们送的劣料，我们也能变成宝贝，让他们知道，傅家的薄胎雕，不是只会用好料。”
傅景琛看着她小心翼翼放把件的样子，心里突然暖暖的。他知道，阮清沅的认可，不仅是对这个竹节把件的肯定，更是对他 “主动思考传承” 的鼓励，是把他当成真正的 “传承人”，而不是只会执行指令的学徒。
傍晚，苏蔓端着晚饭走进工坊时，傅景琛还在对着剩下的劣料画设计稿。她把饭盒放在桌上，笑着说：“傅先生，你可真厉害，刚才我去阮总办公室，看到她拿着你的竹节把件，跟非遗局的领导打电话，还笑着说你‘比她母亲当年还敢创新’呢！”
傅景琛拿起饭盒，打开一看 —— 里面是他爱吃的莲子羹，还有一碟炒青菜，都是福伯常做的味道。他舀了一勺莲子羹，温热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比家里的还香，心里像被温水泡过一样，又暖又软。
“对了，阮总还说，剩下的劣料，你想雕什么就雕什么，不用再按她的要求来。” 苏蔓补充道，“她还让我把这个给你。”
苏蔓递过来一个小布包，傅景琛打开一看 —— 里面是一支新的雕刻刀，象牙柄上刻着一个小小的 “傅” 字，和 “沅” 字刻刀的样式一模一样，显然是阮清沅特意让人做的。
傅景琛握紧新刻刀，指尖拂过 “傅” 字，突然想起自己在竹节把件的竹节缝里，也偷偷刻了一个小 “傅” 字 —— 当时只是觉得应该留下点傅家的印记，现在才反应过来，那是潜意识里想和阮清沅的 “沅” 字刻刀对应，想和她一起，把傅家的传承走下去。
他低头看向工作台上的劣料，又看了看手里的 “傅” 字刻刀，心里突然无比坚定 —— 他要继续用劣料雕竹节，每一个都刻上 “傅” 字，不仅要对抗林氏的阴谋，还要让傅家的薄胎雕，在他和阮清沅的手里，焕发出新的生机。
窗外的天渐渐暗了，工坊的灯亮了起来，暖黄的光落在竹节把件的设计稿上，也落在傅景琛的脸上。他拿起刻刀，继续对着劣料雕刻，刀尖划过玉料的声音，像在诉说着传承的故事，也像在宣告着他的成长与倔强。
而阮清沅在办公室里，看着手里的竹节把件，指尖轻轻摸过那个隐藏的小 “傅” 字，嘴角忍不住上扬。她知道，傅景琛己经不是那个需要她推着走的学徒了，他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对传承的理解，有了属于傅家后人的倔强与担当。
这场对抗林氏的战争，她不再是一个人，有傅景琛和她一起，有傅家的手艺和她一起，一定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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