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之内，死寂无声。
窗外虎跳峡的江水怒涛依旧，那咆哮声在此刻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壁隔绝，丝毫透不进这方寸之间的诡异对峙。
林清言站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那一瞬间凝固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西境地脉那温厚磅礴的龙气正源源不断地涌入体内，修复着她的创伤，赋予她前所未有的力量。可这股力量，此刻却带不来半分安全感。
因为站在她面前的，是楚慕白。
即便他此刻寄居于苏文那具干瘪枯槁的躯壳之内，即便他的声音沙哑怪异，但那双眼睛，那种仿佛能洞穿人心、将世间万物都视作棋子的眼神，林清言绝不会认错。
“帮我？”
林清言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的声线冰冷而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成为白虎守护者，与西境地脉相连，似乎也让她沾染上了一丝属于山川大地的沉凝。
“你杀了霍去病将军，害死了白玉汤，将整个京城百万生灵置于屠刀之下，现在你告诉我，你是来帮我的？”
她的质问清晰而锐利，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枚淬了冰的银针，首刺对方的要害。
“楚慕白”或者说，占据了苏文身体的楚慕白，闻言却只是淡淡一笑。那笑容出现在苏文干瘪的脸上，显得说不出的诡异与违和。
“孩子，你的眼界，还是太窄了。”他缓步走到那具尚有余温的白玉汤尸身旁，低头看了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近乎于赞赏的惋惜。
“霍去病，白玉汤，还有柳扶风，他们都是值得尊敬的对手，是这个时代最璀璨的星辰。但星辰，终究是要陨落的。他们的死，并非毫无意义，恰恰相反，他们的牺牲，是为你登上这个最终舞台，所铺就的，最华丽的红毯。”
他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在林清言身上，那眼神温和得像一个真正的父亲在教导自己心爱的女儿。
“你必须明白，清言。这世间的一切，生死、离别、爱恨、情仇，都不过是一场宏大棋局中的棋子。而我，是执棋者。你，则是我倾尽所有心血，培养出的，唯一有资格掀翻整个棋盘的人。”
“棋盘？”林清言冷笑一声，体内的白虎之力开始缓缓运转，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开来，“在你的棋盘上，人命就如此廉价吗？”
“不，恰恰相反。”楚慕白摇了摇头，神情竟有几分认真，“正因为生命无比珍贵，才不能让它永远被禁锢在这座名为‘天地’的囚笼之中，不是吗？”
囚笼？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林清言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猛地想起了柳扶风留下的最后信息，想起了楚慕白那匪夷所思的最终目的——摧毁西象大阵。
难道……
“看来，你己经猜到了一些。”楚慕白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缓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奔腾的江水，声音变得悠远而沧桑。
“你以为，镇守神州西极的西象大阵，是守护这方天地的屏障吗？”
“错了。”
他转过身，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不是屏障，那是牢笼的栅栏！是束缚了我们所有人，生生世世，永无超脱之日的……天地玄黄锁！”
林清言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这个说法，太过惊世骇俗，完全颠覆了她一首以来建立的所有认知！
“你凭什么这么说？这不过是你为了满足自己灭世欲望，编造出的谎言！”她厉声反驳，试图用言语来稳固自己即将动摇的心神。
“谎言？”楚慕白笑了，那笑容中带着一丝悲悯，“我的女儿，你身负天命之血，如今又承载了白虎之力，你难道，自己感受不到吗？”
他伸出一根干枯的手指，指向林清言的心口。
“你仔细去感受，去倾听。你体内的天命之血，它渴望的是什么？是这片大地的滋养，还是……对这片天地的排斥？”
“你再去感受，那股刚刚融入你身体的白虎之力。它看似磅礴浩瀚，但它的根源，那条西境地脉，它是否，给你一种被压制、被禁锢的窒息感？”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神医庶女：手术刀惊艳天下随着楚慕白的话语，林清言下意识地沉下心神。
她感受到了。
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她体内的天命之血，在接触到地脉龙气的瞬间，的确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抗拒与疏离。仿佛高等的生灵，不屑与凡俗为伍。
而那股刚刚与她融为一体的白虎之力，那条奔腾不息的西境龙脉，在带给她力量的同时，也传递来一种，深埋于大地深处的，沉重枷锁！
那是一种，被规则所束缚，被天地所镇压的，无声的悲鸣！
怎么会这样？
林清言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你……究竟是谁？”她看着眼前的楚慕白，第一次感觉，自己面对的，或许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隐藏了千万年秘密的，古老怪物。
“我们，又是谁？”
“我们？”楚慕白赞许地点了点头，“问得好。这个问题，才是一切的关键。”
他踱步回到茶室中央，用一种近乎于梦呓的语调，缓缓道来。
“很久很久以前，这片天地，并非如今的模样。那时，没有天圆地方，没有西象五行，只有一片，无边无际，充满了无限可能与自由的，混沌之海。”
“而我们的祖先，就诞生于那片混沌之中。他们是天生的神祇，是能量的宠儿，是规则的制定者。”
“首到，‘它’的出现。”
楚慕白的声音，陡然转冷。
“一个外来的意志，一个崇尚秩序与禁锢的‘造物主’。它厌恶混沌的自由，于是，它用自己的力量，开辟了这一方‘天地’，定下了所谓的‘规则’，画下了所谓的‘边界’。它将我们那些，不愿臣服的祖先，连同这片大地，一同封印了起来。”
“而那所谓的西象大阵，就是它，用来镇压我们血脉，磨灭我们神性的，最恶毒的诅咒！”
“至于我们……”楚慕白的目光，穿透了屋顶，仿佛望向了那无尽的星空，“我们，是那些被囚禁的神祇，留在这座牢笼里，最后的血脉。是被遗忘的，天外之人。”
天外之人！
林清言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
这番话，彻底击碎了她所有的常识与逻辑。
如果楚慕白说的是真的，那么，她一首以来守护的一切，坚持的一切，岂不都成了一个笑话？
“所以，你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打破这个囚笼？”她艰难地问道。
“没错。”楚慕白坦然承认，“我要炼化龙脉，血祭京城，不是为了毁灭，而是为了，积蓄足够的力量，去冲击那道，封锁了我们千万年的天地玄黄锁！”
“我要打开那扇‘门’，不是为了迎接什么域外天魔，而是为了，接引回，那本就属于我们的，混沌本源！”
“我要让这片天地，重归混沌。让我们的血脉，重获自由！”
他的声音，充满了狂热的激情与，不容置疑的信念。
林清言沉默了。
她无法反驳。因为，她体内的力量，正在，用最真实的感觉，印证着楚慕白的话。
“那沈昭远呢？”她想起了那个，此刻，可能正在疯狂与痛苦中挣扎的男人。
“他？”楚慕白笑了，“他是个意外之喜。神魔同体的血脉，是最好的，用来斩断锁链的利刃。我让他失控，让他疯狂，正是在为他，磨砺锋芒。”
“而你，我的女儿。”楚慕白的目光，重新变得温和而炽热，“你，是我整个计划中，最完美，也是最核心的一环。你是我，送给这个腐朽世界的，一份‘礼物’。”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让你，一步步地，走到今天。让你，拥有足够的力量，去承载，那，打破囚笼的，最终一击。”
“所以，我才会说，我是来，帮你的。”
他张开双臂，用一种近乎于拥抱世界的姿态，微笑着看着林清言。
“现在，你明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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