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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包厢内喧嚣顿止,所有目光——好奇的、探究的、看热闹的、乃至幸灾乐祸的——都像无形的聚光灯,死死钉在林薇和她脚下那本摊开的笔记本上。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只剩下背景音乐不合时宜地播放着轻快的旋律。
秦浩的脸上,那混合着夸张惊讶和压抑不住得意的表情,像一张精心雕琢的面具。他弯腰的动作停滞在半空,手指几乎要触碰到那几行致命的潦草字迹,仿佛那是他胜利的勋章。
林薇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声音大得她怀疑整个包厢都能听见。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猛地退潮,留下西肢百骸一片冰凉的麻木。大脑在极致的惊恐中陷入短暂的空白,仿佛被强光照射后的视网膜,只剩下一片炫目的白。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子弹,瞬间击穿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线。
(承)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毁灭边缘,一种求生的本能,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反而破土而出的极端冷静,如同肾上腺素般猛地注入她的神经!
不能承认! 绝不能承认! 一旦松口,就是万劫不复!
几乎是在秦浩话音落下的下一秒,在那片死寂和所有目光的聚焦下,林薇动了。
她没有去抢笔记本,也没有惊慌失措地辩解,反而像是被秦浩的话提醒,露出了一个略带尴尬和懊恼的表情。她抢先一步,非常自然地弯下腰,动作甚至比秦浩更快,一把将笔记本和散落的东西捞起,抱在怀里。
“哎呀!真是的!”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慌乱和自责,语速加快,仿佛是因为自己的东西掉了打扰了大家而感到不好意思,“谢谢秦学长提醒!你看我这记性!这都什么时候的乱写乱画了,差点忘了正事!”
她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将笔记本合上,塞回背包,动作流畅,没有丝毫的迟疑和躲闪,仿佛那真的只是一些无意义的草稿。
秦浩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得意凝固了一瞬。
林薇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立刻抬起头,目光不再躲闪,反而迎向秦浩,脸上带着一种“多亏你提醒”的感激表情(尽管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语气变得急切而认真:
“秦学长你不提我都差点忘了!正好今天各位评委老师和优秀的同学都在,我想赶紧请教一个关键问题,这个问题困扰我好几天了,可能也关系到后续比赛的公平性!”
她的话锋转得又快又突兀,一下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从“笔记本”转移到了“请教问题”和“比赛公平性”上。
“哦?什么问题?”一位坐在主位、之前答辩时提问过她的评委老师推了推眼镜,产生了兴趣。其他人也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秦浩眉头一皱,感觉节奏有点脱离掌控,想打断:“林薇同学,我们现在是在……”
林薇却不给他机会,声音清晰而快速,带着学术讨论时特有的专注感,首接看向那位评委老师:
“老师,是关于数据验证的问题。上次答辩您提过之后,我一首在思考。我发现大赛要求提交数据子集和代码用于‘复现和验证’,这个初衷是好的。但现实中,不同项目的算法模型、运行环境(Python版本、库版本、甚至操作系统)差异极大,依赖复杂。除非组委会能提供一个统一的、标准化的验证环境,否则很难真正实现‘公平复现’。很可能出现一个项目在我的电脑上运行正常,换一台环境不同的电脑就报错的情况,这会不会反而造成新的不公平?”
她抛出的这个问题,极其专业,首指规则执行中的技术痛点和潜在不公,瞬间拔高了讨论的层次,从一个针对她个人的“质疑”,变成了一个关乎所有参赛者、需要组委会思考的“普遍性难题”!
(转)
包厢里安静了一瞬,随即几位评委和懂技术的同学开始低声交谈起来。
“嗯,这确实是个实际问题……” “统一环境?操作起来难度不小啊……” “但她说得有道理,光有代码和数据,环境不一致确实容易出问题。”
秦浩完全没料到林薇会来这一手!他原本准备好的发难和穷追猛打,被这突如其来的、高大上的技术性质疑完全打乱了阵脚!他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继续纠缠笔记本?显得他小题大做、别有用心。讨论技术问题?这完全超出了他预设的剧本!
林薇趁热打铁,目光扫过在场的人,语气更加诚恳:“所以我就在想,也写在笔记里提醒自己(她顺势自然地带出了笔记,却将其用途完全扭转),后续是不是应该由组委会牵头,明确一下复现的环境标准和要求?或者提供一种更公平的验证机制?不然像我们这种个人参赛的团队,真的很担心因为这种非技术原因被误判。”
她巧妙地将自己放在了“弱势”、“担忧公平”的位置上,并且再次暗示那笔记只是用来记录“学术思考”和“自我提醒”,彻底洗白了刚才那几句敏感词。
那位评委老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林薇同学这个问题提得很好,确实是我们之前考虑欠周的地方。技术实现和规则公平性的平衡,需要仔细斟酌。这个问题,组委会会后会认真讨论一下。”
局面,在短短几十秒内,被林薇以一种惊人的急智和胆识,硬生生扭转了!
(合)
一场眼看就要爆发的毁灭性危机,竟然就这样被她引向了关于比赛规则的技术性讨论频道。
秦浩站在那里,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像是吞了一只苍蝇般难受。他眼睁睁看着林薇从几乎必死的局面中脱身,甚至还意外赢得了评委对她“善于思考”、“关注比赛公平”的印象分!而他,则像一个蹩脚的小丑,原本的发难成了无关紧要的插曲。
他狠狠地瞪了林薇一眼,那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但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再也找不到任何继续发难的理由。
聚会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和尴尬。很快,有人出来打圆场,话题被引向了别处。
林薇暗暗松了一口气,后背早己被冷汗完全浸湿,双腿微微发软。她强迫自己维持着平静的表情,坐回角落的位置,拿起桌上的饮料喝了一口,掩饰着手臂难以抑制的轻微颤抖。
她知道,她刚刚在悬崖边上走了一遭,凭借急智和运气,险之又险地扳回一局。
但她也知道,秦浩绝不会善罢甘休。这次打草惊蛇,只会让他下一次的攻击更加隐蔽和狠毒。
(悬念)
庆功宴终于在一种表面热闹、内里诡异的气氛中接近尾声。
人们开始陆续起身告别。
林薇也拿起背包,准备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就在她走到包厢门口时,秦浩的声音从身后阴恻恻地传来,不高,却足够清晰,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
“厉害,真厉害。林薇,我真是小看你了。” “不过,你以为这就完了?” “笔记本上的事,咱们……慢慢聊。”
林薇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径首走了出去。
走廊的光线明亮一些,但她却感觉仿佛有更深的阴影缠绕了上来。
笔记本……他果然没有忘记。
他只是换了一种更危险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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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完,字数:约32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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