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看着递到眼前的纸巾，这一次，她没有拒绝。
她接了过去，却没有立刻去擦拭脸上的泪痕，只是紧紧地攥在手心，任由那微凉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肩上的羊绒披肩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又像是在进行一场盛大的告别。
良久，她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夜露的微凉空气涌入肺中，让她那颗狂跳不止的心，稍微平复了一些。
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一首会反复地做同一个梦。”
她的视线没有焦点，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夜色，望向了遥远的，只存在于记忆中的时空。
“在梦里，我不是我，我好像……在演另一个人的人生。”
“梦里的那个‘我’，和你今晚在宴会上看到的我，完全不一样。她没有脑子，像个疯子一样，疯狂地迷恋上了一个男人。一个……我现实里，根本就不认识，也绝不可能看上的男人。”
她开始断断续续地，描述那个困扰了她整个青春期的噩梦。
在梦里，她为了那个只存在于梦境中的男配角，不惜与家族决裂，动用自己所能动用的一切资源，去疯狂地打压那个男人的所有情敌，其中就包括一个叫“叶轻柔”的女人。
梦里的她，性格变得偏执、暴躁、愚蠢、嫉妒心爆棚，所作所为，完全不像是她自己，更像一个被人设定好程序的，专门用来衬托主角真善美的工具。
“最可怕的是，”她说到这里，攥着纸巾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梦里的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推着我走！在逼着我去做那些蠢事！”
她的情绪开始激动，声音不受控制地发颤。
“我的理智在疯狂地尖叫，告诉我不能那么做！那不是我！可我的身体，我的嘴巴，却完全不受控制！我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被一根看不见的丝线操控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毁灭的深渊！”
她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苏辰，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质问。
“那种连哭喊都发不出声音的无力感！你懂吗？！”
她的质问，在空旷的花园里回荡，带着泣血般的悲鸣。
不等苏辰回答，她又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一般，颓然地低下了头，继续用一种近乎于呓语的声音，描述那个噩梦的结局。
那个她梦到过无数次的，凄惨的结局。
梦里的男配角，自始至终都没有爱过她，只是在利用她的家世和资源。
当她失去所有利用价值之后，便被毫不留情地抛弃。
最终，林家因为她的愚蠢行为而破产，她自己也因为得罪了太多人，在一个下着瓢泼大雨的雨夜，被仇家追杀，最终凄惨地死在了一条无人问津的，肮脏的后巷里。
“每一次，我都是从那条巷子里惊醒的。每次醒来，我都浑身是汗，心脏疼得快要裂开。”
林婉儿的声音，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疲惫与无助。
“我害怕，我怕那个梦是真的。所以我拼命地学习，拼命地武装自己，拼命地让自己变得强大，变得不好惹，变得浑身是刺……我以为，只要我变得足够强，就一定能摆脱它……”
“可是没用，那个梦，就像我的影子，无论我怎么跑，它都如影随形。”
她终于说完了。
将这个隐藏了十几年的，足以被当成精神病的秘密，完整地袒露在了苏辰的面前。
然后，她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等待着苏辰的审判。
或许是嘲笑，或许是怜悯，又或许，是把她当成一个真正的疯子。仙尘纤琪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苏辰全程没有打断她，只是安静地听着。
他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变化。
但他的视野中，弹幕此时却己经彻底炸开了锅。
【卧槽！卧槽！这不就是原著里恶毒女配林婉儿的标准剧情吗？为了男二号方恒，跟男女主作对，最后家族破产，惨死街头！】
【她居然能梦到自己的结局！这个世界的NPC觉醒程度这么高的吗？太离谱了！】
【天啊，忽然好心疼婉儿了，原来她平时那么嚣张跋扈，都是因为害怕，她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对抗自己那被写好的命运啊！】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NPC了，这是拥有自我意识，想要反抗剧本的觉醒者啊！主播，你捡到宝了！】
苏辰看着这些弹幕，心中再无任何疑惑。
他可以百分之百地确认，林婉儿的“噩梦”，就是她在《龙王赘婿》这本原书中的命运轨迹。
她虽然不像自己一样，拥有可以看剧透的弹幕系统。
但作为书中戏份极重的重要女配角，她对于“世界意志”的束缚，对于那条早己被规划好的“世界线”，有着一种野兽般的本能感知和抗拒。
她的“噩梦”，就是世界意志在强行修正她个人意志时，产生的精神层面的投影。
她感受到的“提线木偶”般的无力感，就是“剧情”本身的强制力。
此时，林婉儿正抬着头，用一种混合着期待、恐惧和最后一丝希望的目光，看着他。
她在寻求一个答案。
或者说，她在寻求一个，能将她从这个长达十几年的噩梦中，拯救出来的答案。
苏辰没有嘲笑她的“胡思乱想”，也没有用空洞的语言去安慰她。
他只是认真地，注视着她的眼睛，那双因为恐惧和泪水而显得格外清亮的眼睛。
然后，他用一种无比郑重的语气，一字一顿地开口。
“嗯，我懂。”
在林婉儿因为这两个字而身体微颤时，他继续说了下去，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因为，我也在做着类似的‘梦’。”
轰！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在林婉儿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动了一下，那双漂亮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猛然睁大。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一首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疯子，是唯一的异类。
苏辰的这句话，像是一剂强心针，狠狠地扎进了她那颗冰冷而又绝望的心脏，带来了一股滚烫的暖流。
原来……我不是一个人。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和我一样！
在林婉儿那剧烈晃动的视线中，苏辰缓缓地，向她伸出了自己的手，掌心向上，摊开在她的面前。
他的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庄重和认真。
“所以，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林婉儿，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
这一刻，他们之间，不再是简单的利益盟友，不再是互相利用的合作伙伴。
他们，是拥有着共同秘密，需要对抗同一个名为“命运”的敌人的，真正的“同类”。
月光下，苏辰伸出的那只手，仿佛带着某种魔力。
林婉儿看着那只手，迟疑了很久，很久。
最终，她颤抖着，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手，将它轻轻地，放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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