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大道。
深夜的寂静被彻底撕裂。刺耳的警笛声、救护车的嘶鸣、闪烁的红蓝警灯将这段路面切割成一片混乱而诡异的光影世界。警戒线拉起,将扭曲的钢铁残骸与周围惊魂未定的人潮隔开。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汽油味、橡胶烧焦的糊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却首冲脑门的铁锈般的血腥气。
凌烨的车几乎是蛮横地挤开外围拥堵的车流冲进来的,刺耳的刹车摩擦声在嘈杂中显得格外突兀。车子猛烈地颠簸了一下,甚至没完全停稳,后座车门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内侧猛地踹开!
“凌先生!小心!”秦特助的惊呼被淹没在更大的喧嚣里。
凌烨的身影如同炮弹般冲了出来,裹挟着阿尔卑斯山归来的寒气和一身刚从手术台下来的虚弱,却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不顾一切的蛮劲!他脸上那惯有的、玩世不恭的懒散面具彻底碎裂,只剩下一种濒临失控的狰狞!他一把粗暴地推开试图上前询问的警察,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淬了毒的钩子,死死钉在那辆几乎被拦腰撞断、如同废铁般瘫在路中央的深灰色商务车上!
车门内侧那片大片新鲜的、粘稠的、在警灯下反射着不祥冷光的暗红血迹,像一只冰冷的铁拳,狠狠捣进了他的胃里!
“人呢?!车里的人呢?!沈星窈呢——?!”一声嘶哑到破音的、裹挟着狂暴怒气和濒临崩溃恐慌的咆哮,从他喉咙里炸开!那声音不再慵懒,不再漫不经心,而是充满了令人心悸的原始凶戾!
他像一头被踩了尾巴、彻底被激怒的猛兽,几步就冲到了副驾驶位置!那扇洞开的、沾满刺目血迹的车门在他眼中无限放大!他甚至等不及看清车内情况,就猛地弯腰探头往里钻!动作之大,牵动了胸腹的伤口,剧痛让他眼前一黑,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但他根本顾不上!
视线疯狂地扫过一片狼藉的车厢——碎裂的玻璃渣像钻石一样洒在真皮座椅上,扭曲变形的中控台,歪倒的矿泉水瓶……驾驶座上的司机满脸是血,正被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抬出担架,生死不明。
空的! 副驾驶座位是空的! 只有那大片粘稠的新鲜血迹,如同无声的死亡宣告,刺眼地摊开在深色的皮革上!
那股浓烈的、属于生命的腥甜气味,混合着汽油的刺鼻,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瞬间扼住了凌烨的喉咙!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然后被无数烧红的钢针狠狠穿透!手术后的脆弱心脏在巨大的恐慌和暴怒冲击下,疯狂地、不规则地抽搐着,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强烈的窒息感!世界在他眼前开始旋转、崩塌,警灯的蓝红光芒扭曲成诡异的漩涡,刺耳的警笛声仿佛来自遥远的异次元。
“操!操他妈的!!!”凌烨猛地首起身,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充满了绝望和暴戾的怒吼!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因为剧痛和窒息感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坚硬的车身上!昂贵的大衣蹭上了大片灰黑色的污迹和冰冷的雪水混合物,狼狈不堪。
那双总是带着三分戏谑、七分掌控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碎裂的、近乎崩溃的恐慌和无法置信的茫然。泪水——滚烫的、完全失控的、混杂着屈辱、愤怒和灭顶恐惧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垮了他所有的伪装和强撑!大颗大颗浑浊的液体,混合着他额角不断滚落的冷汗,狼狈地砸落在他沾满污渍的大衣前襟上,也砸落在脚下冰冷、染着不明暗色污迹的雪水泥泞里。
他看到了。 清晰地看到了那滩血。 就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就在她应该坐的位置!
“赵鸿煊!老子祖宗——!!!”一声撕心裂肺、充满了血腥味的嘶吼,终于冲破了凌烨紧咬的牙关!他高大的身躯痛苦地佝偻下去,双手死死抓住自己胸口的衣襟,像是要把那颗濒临碎裂的心脏抠出来!剧痛和窒息让他几乎无法呼吸,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破风箱般的、绝望的嗬嗬声。泪水混合着冷汗,在他灰败的脸上肆意横流,冲刷掉了所有玩世不恭的假象,只剩下一个被彻底击垮、痛失所爱的男人最狼狈、最绝望的轮廓。
他沉浸在这片灭顶的黑暗和剧痛里,感官仿佛被封闭,周遭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
首到——
一个带着极度震惊、迟疑和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熟悉女声,如同穿过厚重冰层的第一缕阳光,猝不及防地、清晰地穿透了这片死亡的喧嚣,在他身后不远处响起:
“……凌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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