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雕花窗棂，洒满一室暖金。
林暖暖在一片陌生的柔软中醒来，睁眼是绣着交颈鸳鸯的锦帐顶，鼻尖萦绕着清冽的檀香，混合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萧景珩的冷冽气息。她有一瞬间的恍惚，昨夜红烛高燃、饮下合卺酒、他低声说“我们终于成了夫妻”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脸颊不禁又染上绯红。
身侧的位置己然空置，余温犹在。她撑着坐起身，丝被滑落，露出穿着红色寝衣的玲珑身段。环顾这间属于世子妃的、宽敞华美却尚显陌生的寝殿，心中涌起一丝初为人妇的无措与羞涩。从此以后，这里便是她的家了，而她的景哥哥，是她的夫君。
殿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殿门被轻轻推开。萧景珩一身月白常服，身姿挺拔如松，己然洗漱完毕，更显清俊矜贵。他手中端着一盏温水，步履沉稳地走入内室。
“醒了？”他的声音比平日更低沉温和几分，目光落在她刚睡醒、带着懵懂绯红的脸颊上，眸色不自觉深了深。
“景哥哥……”暖暖下意识地唤出这个称呼，随即想到昨夜之后似乎该有所改变，声音便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确定的羞赧。
萧景珩走到床边，将温水递给她：“先润润喉。”动作自然，仿佛己做过千百遍。
暖暖接过白玉盏，小口啜饮，温热的液体舒缓了清晨的干涩，也稍稍抚平了她心中的些许不安。他就站在床边看着她，目光专注，让她无处遁形，只能微垂着眼睫，假装专心喝水。
待她喝完，萧景珩接过空盏放到一旁，却并未离开，反而在床沿坐下。他从袖中取出一柄小巧精致的玉质眉笔，语气是一贯的平稳，细听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古礼有云，新婚翌日，夫君为妻子画眉，举案齐眉，寓意和睦美满。”
暖暖惊讶地抬眼看他，撞进他深邃的眸子里。她没想到，一贯重实务、略显清冷的萧景珩，竟会记得并愿意践行这样的风雅古礼。
“我……”她心跳有些快，看着他手中那柄光滑的玉笔，小声道，“我自己来便好……”她并非不喜，只是觉得让他做这等细致事，有些难为他，也让她羞窘。
“无妨，”萧景珩语气不容拒绝，指尖己轻轻托起她的下巴，让她仰起脸，“闭眼。”
他的指尖微凉，触感却滚烫。暖暖依言闭上眼，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渐渐靠近，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冽好闻的味道。她紧张得睫毛微微颤抖，双手无意识地揪紧了身下的锦被。
萧景珩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他平日里执笔批文、挽弓射箭都稳如磐石的手，此刻捏着这柄小小的眉笔，竟觉得比任何兵器都难以掌控。女子的眉纤细柔和，与他惯常处理的文书箭矢截然不同。他凝神屏息，如临大敌，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小心翼翼地落笔，依着她原本的眉形，细细描摹。
笔尖轻柔地扫过眉骨，带来细微的痒意。暖暖能感觉到他的动作有些生涩，甚至略带僵硬，但那份全神贯注的郑重，却透过这细微的接触，清晰地传递到她心里，驱散了最后一丝陌生环境带来的不安，只剩下满腔的甜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她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映入眼帘的是他近在咫尺的俊颜，紧抿的薄唇，微蹙的剑眉，以及那双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眉毛的、盛满认真甚至有点“如临大敌”的眼眸。
这般模样的景哥哥，是她从未见过的。褪去了平日里的清冷疏离，不再是那个沉稳早慧、掌控一切的世子爷，只是一个试图为新婚妻子画眉、略显笨拙却无比真诚的夫君。
一股暖流夹杂着些许俏皮的笑意涌上心头，暖暖忍不住，“噗嗤”一声轻笑了出来。
萧景珩动作一顿，抬眸看她，眼中带着一丝疑惑和不易察觉的懊恼：“画坏了？”他以为自己手拙，弄疼了她或是画得不成样子。
暖暖连忙摇头，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方才那点羞涩尴尬在他的“窘态”下烟消云散：“没有没有，画得很好看。”她抿着笑，声音轻快，“只是觉得景哥哥你……好像比应对陛下考问时还要紧张些。”
萧景珩闻言，耳根悄然漫上一抹薄红，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镇定，只是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他放下眉笔，仔细端详她的脸，左右看了看，确认两边眉毛大致对称，并未出什么纰漏，才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第一次，难免生疏。”他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淡然，却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她眼角因方才发笑而渗出的一点泪花，“日后……会熟练的。”
“日后”二字，被他低沉悦耳的嗓音说出，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和绵长的意味，敲在暖暖的心尖上。她的脸颊又热了起来，心里却像含了一块蜜糖，甜得化不开。她仰着脸，任由他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眼角，目光盈盈地望着他，眼中满是依赖与欢喜。
晨光透过窗纱，柔和地笼罩着两人。他为她画眉的动作生疏却郑重，她为他展露笑颜纯真而依赖。新婚首日的早晨，那点因环境陌生和身份转变而产生的微妙隔阂与羞涩，在这略显笨拙却温情脉脉的画眉之举中，悄然消散，只剩下满室的温馨与旖旎。
萧景珩看着眼前人面若桃花、眉目如画，一双杏眼亮晶晶地望着自己，仿佛自己是她的全世界。他心中微软，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起身吧，稍后还需去给父王母亲敬茶。”
“嗯。”暖暖点头，声音糯糯的。
他起身，很自然地伸出手。暖暖将手放入他的掌心，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稳稳地包裹着她的，仿佛就此牵住，便是一生。
新房内的红烛早己燃尽，但属于他们新婚生活的第一缕晨光，却刚刚开始，温暖而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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