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架上的欢笑仿佛还在空中飘荡，林暖暖被萧景珩稳稳从秋千上抱下来时，小脸上还洋溢着未尽兴的兴奋红晕。她落地后并未像往常一样跑开，反而极其自然地伸出小手，攥住了萧景珩方才推秋千、此刻垂在身侧的衣袖一角。
萧景珩低头看了看那只抓着自己月白衣袖的小手，又抬眸看向正仰着头、眼睛亮晶晶望着自己的小丫头，终究没说什么，只淡淡道：“回去了。”
“嗯！”暖暖用力点头，就这么牵着他的袖角，迈着小短腿，乖乖跟在他身侧往回走。
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小小的她紧紧挨着身姿初现挺拔少年模样的他，影子重叠在一起，仿佛本就该如此。
自那日后，林暖暖几乎成了萧景珩名符其实的“小尾巴”。
这日清晨，萧景珩照例前往书房晨读。他刚在紫檀木书案后坐定，摊开书卷，就听到门外传来窸窣脚步声和丫鬟小桃压低的声音：“小姐，您慢点儿…”
书房门被推开一条缝，一颗梳着双丫髻的小脑袋探了进来，杏眼圆溜溜的，看见他，立刻弯成了月牙儿：“景哥哥！”
萧景珩持书的手顿了顿，面上并无意外之色。他微一颔首，算是应了。
暖暖立刻像只欢快的小雀儿，溜了进来。她今日穿了身樱草色的襦裙，像一颗移动的小太阳，瞬间给这间充斥着墨香书卷气的肃穆书房增添了一抹鲜活的暖色。
她熟门熟路地爬到窗边那张特意为她备下的铺着软垫的矮榻上，从小桃手里接过一本厚厚的图画书——那是靖王妃寻来的，专给小孩子看的风物志，上面绘着各种花鸟虫鱼、奇珍异兽。
于是，书房里便形成了这般景象：这边，萧景珩正襟危坐，唇齿微动，默诵着圣贤文章，神情专注；那边，暖暖趴在榻上，小腿儿在空中惬意地一晃一晃，胖乎乎的手指指着书上的图画，小声地、自顾自地嘀咕：“大花花… 蝴蝶… 鱼鱼…”
她看得入神，偶尔遇到不认识的，便会抬起头，奶声奶气地发问：“景哥哥，这个是什么呀？”
萧景珩的阅读节奏被打断，他抬眸，顺着她小手指的方向瞥一眼，言简意赅地回答：“孔雀。” 或者 “犀牛。”
得到答案的暖暖便心满意足地“哦”一声，继续埋首于她的图画世界。
他读书，她看图，互不干扰，却又奇异地和谐。空气中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她偶尔极轻的自言自语。萧景珩发现，自己竟也很快重新沉浸下去，并未觉得多么聒噪烦扰。
晨读结束，萧景珩需去练箭场练习骑射。他起身，刚要开口让暖暖留在书房，小丫头己经啪嗒一声合上图册，利落地爬下矮榻，再次精准地攥住他的衣袖，仰着小脸，眼神期待，分明在说‘我也去’。
萧景珩默然一瞬，将那句“你留在此处”咽了回去，转身向外走。袖角传来的微小拉力告诉他，那个小尾巴又跟上了。
练箭场自然不是暖暖能靠近的地方。萧景珩将她安置在离箭道足够远、且有廊柱遮挡的安全区域，让小桃陪着，又递给她一个精致的鸡毛毽子：“在此处玩，不许过来。”
“知道啦！”暖暖乖巧答应，接过毽子，注意力立刻被吸引。
萧景珩这才走向箭靶。搭箭、开弓、瞄准，少年侧脸线条冷峻，眼神锐利，身姿如松。
羽箭破空之声接连响起，大多稳稳命中靶心。
偶尔间隙，他会不动声色地侧首，瞥向那个安全角落。只见那小丫头正努力地踢着毽子，小身子歪歪扭扭，毽子没踢几下，倒是捡了不少回，银铃般的笑声和丫鬟小桃的鼓励声隐隐传来。阳光洒在她身上，暖融融的。
他收回目光，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再次拉满了弓弦。
待到练箭结束，他净了手，走过去。暖暖玩得鼻尖冒汗，看见他，立刻举着毽子跑过来，小脸红扑扑：“景哥哥，我踢了三个！”
“嗯。”他应了一声，拿出帕子，自然不过地替她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回去了。”
“哦。”暖暖习惯性地又去抓袖子。
这回，萧景珩的衣袖因练箭挽起，她小手抓了个空，愣了下，随即转移目标，干脆握住了他几根手指。
萧景珩身形几不可察地一僵。女孩儿的小手软乎乎的，带着踢毽子后的温热，牢牢攥着他的食指和中指。他垂眸，看着她全然信赖、毫无芥蒂的模样，最终没有抽回手，就这么任她牵着，缓步往回走。
就连去给父王母妃请安，这条小尾巴也照跟不误。
靖王爷和王妃正在厅中说话，便见儿子萧景珩步履沉稳地进来，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个小豆丁，一只小手还紧紧抓着他两根手指。
“景珩给父王、母妃请安。”
萧景珩行礼，微微动了动被握住的手指。
暖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手，像模像样地跟着福了福身子，奶声奶气地学舌：“暖暖给王爷姨父、王妃姨姨请安。”
靖王妃看得忍俊不禁，连忙招手：“快起来。暖暖今日又跟着你景哥哥过来了？”
暖暖点头，蹭到靖王妃身边，甜甜道：“来给姨姨请安。”
靖王爷素来威严，此刻看着这粉雕玉琢、礼貌乖巧的小丫头，神色也不由缓和了几分，甚至难得地开口问了一句：“可用过点心了？”
“用过来才出来的！”暖暖认真回答，模样娇憨可爱。
靖王妃笑着将她揽入怀中，对萧景珩道：“你倒是省心，每日请安都捎带上暖暖，我和你父王一下子能见俩。”
萧景珩面上依旧淡淡的，只道：“她愿意跟着。”
靖王妃与王爷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笑意。
请安完毕，萧景珩告退。刚一转身，衣角便又被那只小手攥住。他步伐未停，带着他的小尾巴一同离去。
看着那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消失在廊庑尽头，靖王妃这才笑着对身旁的嬷嬷道：“瞧瞧，咱们世子爷身后这是多了条甩不掉的小尾巴。”
久而久之，王府上下都发现了这个有趣的现象。世子爷萧景珩无论走到哪里，身后三五步内，准能找到那位林家的小小姐。她或是牵着他衣袖，或是跟着他脚步，或是就在他视线所及的范围内自己玩耍。
下人们私下常笑着打趣：“见到世子爷，往后看三步，准能找到林家小姐。”
“可不就是世子爷的小尾巴么！”
“世子爷性子冷，偏对这林家小姐耐心极好，从未见恼过。”
“这就叫缘分天注定，满月抓周就抓来的，能不亲么？”
这些话语偶尔也会飘进萧景珩耳中，他听了，不过眸光微动，并未斥责，亦无任何表示，依旧默许着那条小尾巴的存在。
而林暖暖，似乎早己将“跟着景哥哥”当成了如同吃饭睡觉般自然又重要的事情。在她简单纯粹的小世界里，有景哥哥在的地方，便是最安心、最有趣的所在。
她这条小尾巴，做得心甘情愿，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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