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风寒来得急,去得也快。不过三西日功夫,那缠人的低热便彻底退了,只余下一点咳嗽的尾巴,和病后初愈的些许慵懒无力。
她靠在暖阁窗边的软榻上,看着窗外枝头新绽的嫩芽,手里无意识地绞着一方绣帕。脑海里反复浮现的,是昏沉中感受到的那只微凉的小手试探地贴上她额头的触感,还有那根被她紧紧攥住、给予她无限安心的手指。
景哥哥……来看她了。还守了她好久。
虽然她大部分时间都睡得迷迷糊糊,但乳母和丫鬟们压低声音的交谈,还是零星地飘进了她的耳朵。
“世子爷真是有心了……”
“可不是嘛,守了大半天呢,连王妃都劝不动……”
“咱们小姐啊,真是有福气……”
暖暖的小脸微微发热,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又暖又涨。一种难以言喻的欢喜和依赖,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着她的心扉。
正出神间,小桃端着药碗轻手轻脚地进来:“小姐,该喝药了。”
暖暖皱着小鼻子,乖乖接过温度刚好的药碗,一口气喝完。小桃立刻递上一颗蜜饯,她含在嘴里,甜味丝丝缕缕地化开,冲散了药的苦涩。
“小桃,”她咽下蜜饯,声音还带着点病后的软糯,“景哥哥的生辰,是不是快到了?”
小桃眨眨眼,掰着手指算了算:“是呢小姐,就在下个月初五。呀,满打满算也就剩十来日了!”
暖暖闻言,立刻坐首了些,黑白分明的杏眼里闪烁着认真的光芒:“那我得赶紧给景哥哥准备生辰礼才行!”
往年萧景珩生辰,暖暖送的礼物多是些她认为好吃的点心、或是自己觉得有趣的画本、小泥人之类。萧景珩每每都会收下,还会摸摸她的头说声“谢谢暖暖”。但她隐约觉得,今年的礼物,应该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只是这次生病,让她更加清晰地感觉到景哥哥对她来说是多么特别、多么重要的存在。她想送一件特别的、能表达自己心意的礼物。
送什么呢?金银玉器?景哥哥不缺,她也送不起。
写诗作画?她的字还像狗爬,诗词更是只会背“床前明月光”。
做点心?上次的糖葫芦就闯了祸……
暖暖托着腮,小眉头蹙得紧紧的,第一次为送礼这件事犯了难。
“小姐,”小桃见她苦恼,凑近了些,小声出主意,“世子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依奴婢看,礼物不在贵重,在于心意。您不如……亲手给世子爷做点什么?”
“亲手做?”暖暖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可我……我什么也不会做呀。”
“不会可以学嘛!”小桃鼓励道,“绣个帕子?或者打个络子?再不然,做个香囊?世子爷平日读书习字,佩个安神的香囊正好!”
香囊?
暖暖的心动了动。这个好像……可以试试?
她立刻来了精神,拉着小桃就去找母亲。
林夫人正在查看账册,见女儿小脸还没完全恢复红润,就风风火火地跑来,忙放下册子拉她到身边:“怎么了?可是又哪里不舒服?”
“没有没有,娘亲,我好着呢!”暖暖急切地摇头,仰着小脸,眼神亮晶晶地恳求,“娘亲,您教我做香囊好不好?我想……我想给景哥哥做生辰礼。”
林夫人微微一怔,看着女儿满是期待和认真的小脸,心里顿时软成一片。她哪里会不明白女儿的心思?两个孩子的情谊,她是看在眼里,喜在心头的。
“好,”林夫人温柔地笑了,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娘亲教你。不过做女红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尤其香囊虽小,步骤却不少,剪裁、缝制、填充、收口,一样都马虎不得。离你景哥哥生辰只剩十来日,可得辛苦我们暖暖了。”
“我不怕辛苦!”暖暖挺起小胸脯,信心满满。
然而,理想很,现实却很骨感。
暖暖虽是嫡女,但年纪小,又被宠着,平日里最多拿针线玩两下,从未正经过学女红。那小小的绣花针在她手里,仿佛有了自己的想法,总是不听使唤。
不是针脚歪歪扭扭、疏密不一,就是一不小心扎到自己的手指头,疼得她眼泪汪汪。裁剪布料时,不是这边多了就是那边少了,拼凑起来总是差强人意。
才练习了两天,她的十根手指头尖,几乎都留下了细小的针眼。
小桃看得心疼不己,一边给她涂药膏,一边劝道:“小姐,要不……咱们换个礼物?或者,奴婢帮您做,您就说是您做的?”
“不要!”暖暖却异常坚持,看着自己红红的指尖,嘟着嘴摇头,“那样就不是我的心意了。景哥哥对我那么好,我一定要亲手做给他。”
她想起自己生病时,景哥哥放下课业来守着她。想起从小到大,他无数次地把摔倒的她扶起来,耐心教她写字,给她带好吃的,在她害怕时护在她身前……这点小小的困难,算什么?
她重新拿起针线,眼神更加专注。
林夫人看在眼里,既心疼又欣慰。她没有过多插手,只是在一旁细细指点,告诉她如何运针,如何藏线,如何让绣面更平整。暖暖学得极其认真,那股倔强劲儿,倒是像极了某人。
又过了几日,暖暖的手指更灵活了些,虽然做出来的东西依旧稚拙,但至少能看出是个香囊的形状了。她选了萧景珩常穿的月白色锦缎做面料,又在母亲的建议下,决定绣上一株小小的青竹。竹,虚心有节,是君子象征,也暗合了“珩”字(珩,佩玉上面的横玉,形状似磬,亦喻高洁)。
绣竹子又是一大挑战。那竹叶的方向、疏密,极其考验功夫。暖暖拆了绣,绣了又拆,反反复复好几次,急得鼻尖都冒了汗。
最后,她绣出来的竹子,叶片有些圆润,枝干也不算挺首,但好歹能看出是竹子的模样了。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生辰前夜,暖暖终于将最后一个线头藏好。她小心翼翼地将早就准备好的、晒干的茉莉与少量安神的萱草填入香囊中,轻轻收口。
一只小小的、月白色的、绣着一株略显稚嫩青竹的香囊,静静地躺在她掌心。针脚不算细密,绣工甚至有些笨拙,形状也并非完美对称,但却凝聚了她十几天来的全部心血和满满的心意。
她拿起香囊,凑近鼻尖闻了闻,淡淡的茉莉清香混合着草木气息,很好闻。她想象着这香囊挂在景哥哥腰间的样子,小脸上终于露出了满足又期待的笑容。
翌日,萧景珩生辰。
靖王府并未大肆操办,只自家简单设了宴。暖暖随父母过府,怀里小心翼翼地揣着那个她视若珍宝的香囊。
宴席上,她看着众人将一件件名贵的礼物呈给萧景珩——精致的玉冠、罕见的古籍、锋利的宝剑……他均礼貌接过,道谢,神色是一贯的平静淡然,看不出太多喜怒。
暖暖突然有些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个小小的、软软的香囊。她的礼物,和这些比起来,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宴席散后,大人们在前厅说话,孩子们则得了闲。
暖暖磨磨蹭蹭地走到萧景珩身边,小手背在身后,紧紧攥着那个香囊,心跳得飞快。
“景哥哥……”她小声唤道,脸颊有些红。
萧景珩低头看她,目光一如既往地温和:“怎么了,暖暖?”
“这个……这个送给你。”暖暖像是下定了决心,猛地将藏在身后的手伸出来,把那个月白色的香囊塞进萧景珩手里,语速快得像是在怕自己后悔,“是我、我亲手做的!绣得不好……但是里面的花花和草草,是安神的!你念书累了闻一闻,可能会舒服一点……”
她越说声音越小,头也越低越下,几乎不敢去看萧景珩的表情。她好怕看到他眼中可能会出现的失望或者……嫌弃。
萧景珩微微一怔,垂眸看向掌心。
那是一个触感柔软的小香囊,月白色的底子,上面绣着一株青竹。只是那绣工……着实有些不敢恭维,针脚歪斜,线头似乎也没藏得太好,那竹子形态也略显憨拙,一看便知出自何人之手。
然而,他的指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香囊上残留的一点点温度,以及那极其细微的、属于暖暖的气息。他甚至能想象出,眼前这个小丫头,是如何笨拙地拿着针线,一遍遍尝试,说不定还被针扎疼过手指……
他久久没有言语。
暖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鼻尖开始发酸。他果然……不喜欢吧?
就在她失落地想要把手收回来的时候,萧景珩却忽然动了。
他修长的手指收拢,将那只小小的、甚至有些丑的香囊稳稳握在掌心。另一只手则抬起来,如往常一样,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
“很好看。”他的声音依旧清冽,却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我很喜欢。”
暖暖猛地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没有失望,没有嫌弃,只有一片沉静的、让她安心的温和。他甚至……极轻极轻地弯了一下嘴角?
巨大的喜悦瞬间冲散了所有的不安和忐忑,暖暖的小脸一下子亮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笑容比蜜糖还甜:“真的吗?景哥哥你喜欢?”
“嗯。”萧景珩看着她灿烂的笑容,点了点头。他当着她的面,解下腰间原本佩戴的那个出自王府绣娘之手的、精致华贵的麒麟纹玉色荷包,递给了旁边的墨砚。然后,仔细地将这个月白色的小香囊,系在了自己腰间。
那略显稚拙的香囊,与他一身矜贵清冷的气质似乎并不那么相配,但他动作自然,神情坦然,仿佛佩戴的是什么稀世珍宝。
暖暖看着他腰间那个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的小香囊,心里像是炸开了一朵朵小小的烟花,绚烂又欢喜。
她送出的,不仅仅是一个香囊。
而是她懵懂却真挚的心意。
而他收下的,亦不仅仅是一个礼物。
是他愿意用一生去守护的、最珍贵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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